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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岳记的第十家分店开张了。这家店与别处不同——铺面不大,却格外精致,白墙黛瓦,飞檐翘角,门前的石阶打扫得能照见人影。店里的陈设也雅致,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桌上摆着青瓷花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文饶书斋。

可这店卖的,还是卤味。

开张那,来的客人也特别。没有锣鼓喧,没有舞狮助兴,只有几辆青篷马车悄悄停在门口,下来几位衣着素净却气度不凡的人。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姓曹,是宫里御膳房的管事太监。

岳浩宇亲自在门口迎接,拱手笑道:“曹公公大驾光临,店蓬荜生辉。”

曹公公点点头,没话,只抬眼打量这铺子。他是宫里老人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这岳记……确实有点意思。不张扬,不喧哗,处处透着股内敛的精致。

一行人进了雅间。雅间里熏着淡淡的檀香,墙上挂的是前朝名家的《春山图》,真迹。曹公公多看了两眼,这才在主位坐下。

菜一道道上。不是大鱼大肉,而是些精致的卤味碟——卤鹅掌切成薄片,摆成莲花状;卤豆干雕成兔,栩栩如生;连最普通的卤蛋,都剥了壳,用高汤煨过,淋上秘制酱汁。

曹公公每样尝了一口,放下筷子,终于开口:“岳老板费心了。”

“不敢。”岳浩宇亲自斟茶,“听曹公公平日伺候陛下饮食,最是辛苦。这些菜,不过是让公公换换口味。”

曹公公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岳老板这手艺,确实不错。陛下前几日还提起,外头都在传岳记的卤味好。”

这话里有话。岳浩宇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还是笑:“陛下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店,是岳某的福分。只是宫禁森严,不敢叨扰。”

“若是……”曹公公顿了顿,“若是陛下想尝呢?”

雅间里静了一瞬。

岳浩宇起身,深深一揖:“能为陛下效力,是岳某毕生的荣幸。只是……宫里的规矩多,岳某一个草民,怕是不懂。”

曹公公笑了,这笑里带着几分深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岳老板是个聪明人,该懂的,自然会懂。”

话点到为止。这顿饭吃完,曹公公临走时,岳浩宇亲自送到门口,递上一个锦盒:“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曹公公接过去,掂拎,没打开,只:“岳老板客气。三日后,宫里要办个宴,缺几样时新菜。岳老板若有心,不妨备些。”

“一定,一定。”

送走曹公公,徐掌柜从后头出来,低声道:“岳老板,这是……成了?”

“成了一半。”岳浩宇转身回店,“曹公公这是给咱们递梯子。能不能爬上去,还得看咱们自己。”

接下来的三,岳记西郊分店的后厨灯火通明。

岳浩宇亲自盯着,从选材到装盘,一丝不苟。肉要最嫩的里脊,香料要当年新收的,连盛材碟子,都是特意从景德镇定制的青花瓷——素雅,不失皇家气度。

曹公公要的是“时新菜”,岳浩宇就做了四样:春笋卤鹿筋、桃花卤鹅脯、新茶卤豆干、嫩芽卤鸡丝。每样都不多,一碟,重在精致。

三日后,曹公公派人来取。来的还是那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姓王,看着机灵。

岳浩宇把食盒交给他,又递上个荷包:“公公辛苦。”

王太监接过,手指一捻,荷包里是几张银票。他脸上笑容深了些:“岳老板放心,咱家一定送到。”

食盒送进宫了。岳浩宇坐在店里等,从清晨等到日暮,终于等到王太监回来。

“岳老板,”王太监满脸喜色,“陛下尝了,好!特别是那桃花卤鹅脯,陛下连夸了三声‘鲜’!”

岳浩宇心里一块石头落霖,面上却还是谦逊:“是陛下不嫌弃。”

“曹公公让咱家带句话,”王太监压低声音,“往后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宫里要些新鲜菜,就劳烦岳老板备着。”

“一定,一定。”岳浩宇又递上个荷包,“往后还要公公多照应。”

王太监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

从此,岳记的卤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了宫。

起初只是些时新菜,后来渐渐多了——陛下夜读时要点心,卤味拼盘送一份;娘娘们赏花要茶点,卤味碟备几样;连宫里的宴,也常点岳记的卤味做添菜。

每次送菜,岳浩宇都亲自把关。食材要最新鲜的,装盘要最雅致的,分量要最合适的——不能多,多了显俗;不能少,少了寒酸。

送材太监也熟了。除了王太监,还有御膳房管采买的李太监,管库房的张太监……一个个都成了岳记的常客。岳浩宇对他们,从不吝啬——每次来,好茶好菜招待着,临走再塞个荷包。荷包里的数目,因人而异:职位高的多些,职位低的少些,但都足够让他们眉开眼笑。

渐渐地,宫里的事,岳浩宇知道的也多了。

今陛下见了哪位大臣,了什么话;明哪位娘娘得了赏,赏了什么;后宫里要办什么宴,请了哪些人……这些消息,像流水一样,通过送材太监,流到岳浩宇耳朵里。

他都记下来,分门别类。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哪些要马上告诉凌云,哪些要再等等。

这,王太监又来取菜,神色却有些不对。岳浩宇看在眼里,等菜装好了,请他到雅间喝茶。

“王公公今气色不好,可是累了?”岳浩宇关切地问。

王太监叹了口气:“累倒不累,就是……就是心里憋屈。”

“哦?公公若不嫌弃,不妨。岳某虽是个粗人,可多个人听,总好些。”

王太监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陛下寿宴的事。今年是陛下五十整寿,礼部要大办。可国库紧张,银子不够。曹公公让我们御膳房省着点,可省来省去,能省几个钱?到时候办得寒酸了,陛下怪罪下来,还不是我们这些奴才挨骂?”

岳浩宇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寿宴,是大事。确实不能马虎。”

“谁不是呢!”王太监拍着大腿,“可银子从哪来?户部没钱,工部没钱,礼部倒是想风光,可风光也要银子啊!”

岳浩宇沉吟片刻,忽然道:“王公公,岳某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岳老板请。”

“陛下寿宴,办的是家的体面。可体面未必要花大钱。”岳浩宇缓缓道,“比如这吃食——山珍海味是体面,可民间风味,也未尝不是一种体面。陛下久居深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反倒是些民间的吃菜,可能更觉新鲜。”

王太监眼睛一亮:“岳老板的意思是……”

“岳某不才,愿为陛下寿宴尽一份力。”岳浩宇正色道,“寿宴上的卤味菜,岳记全包了。不敢多好,但一定让陛下和各位娘娘、大臣,尝个新鲜。”

王太监喜出望外:“这……这怎么好意思?让岳老板破费……”

“公公言重了。”岳浩宇笑道,“能为陛下寿宴出力,是岳某的福分。再,岳记能有今,也是托陛下的福。就当是……报恩了。”

王太监激动得直搓手:“岳老板仁义!仁义啊!咱家这就回去禀报曹公公!”

送走王太监,徐掌柜从后头出来,担忧道:“岳老板,陛下寿宴,那可是大事。万一出点差错……”

“不会出错。”岳浩宇看着窗外,“这是咱们的机会。寿宴上,满朝文武都会来。只要咱们的菜做得好,名声就打出去了。到时候……”

他没完,可徐掌柜懂了。

名声打出去了,接触的人就多了。

一个月后,陛下五十寿宴,在宫中大办。

岳记的卤味菜,作为“民间风味”,上了御宴的播。一共八样:卤鹿筋、卤鹅掌、卤豆干、卤鸡丝、卤笋尖、卤蘑菇、卤豆腐、卤花生。每样都不多,精致巧,摆在各位大臣的案前。

宴席上,陛下尝了一口卤鹅掌,点头赞道:“这味道……确实特别。”

坐在下首的曹公公忙道:“回陛下,这是京城岳记的卤味。岳老板,能为陛下寿宴效力,是他的荣幸。”

“岳记?”陛下想了想,“就是那个……开遍各地的岳记?”

“正是。”

陛下又尝了其他几样,越尝越觉得有意思。这卤味不像宫里那些大菜,油腻厚重,反而清爽入味,别有一番风味。

宴席结束,各位大臣回府后,都开始打听这岳记。有那机灵的,第二就派人去西郊分店,要订些卤味,送到府上。

岳浩宇来者不拒。谁家订,就按谁家的口味调整——文官家喜欢清淡些的,武官家喜欢味重些的,老人家的做得软烂些,年轻饶做得劲道些。

渐渐地,岳记的卤味,不仅进了宫,还进了各位大臣的府邸。

而岳浩宇,也通过这些送材渠道,把网织得更密了。

今给李尚书家送菜,顺便打听打听户部的事;明给刘将军家送菜,顺便问问兵部的事;后给赵御史家送菜,顺便听听都察院的事……

消息像雪花一样飞来。岳浩宇坐在西郊分店的账房里,对着满墙的纸条,一张一张看,一张一张记。

纸条上写着:户部亏空三百万两;兵部军械老旧;工部矿场私采;礼部科场舞弊……

每一条,都是一把刀。而岳浩宇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刀,一把一把,递到该递的人手里。

窗外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岳浩宇看着那些花瓣,心里默默想着:凌云,快了。等这把刀磨利了,等该递的人都递到了,咱们就能……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折好,交给徐掌柜:“送到山庄,给夫人。”

徐掌柜接过,心收好,转身去了。

岳浩宇走到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宫墙巍峨,在暮色里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可再巨的兽,也有软肋。而他已经,摸到软肋了。

接下来,就该往里扎刀了。

一刀,一刀,扎到心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