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处，岳记卤味的分店，已经开到了大周朝的三十六个州府。
从最北的边关城，到最南的鱼米之乡，从西陲的山镇，到东海之滨的渔港，只要提起“岳记”两个字，十个人里有九个会点头：“知道！那家的卤味，地道！”
这名声不是凭空来的。岳浩宇用了5年时间，把一套现代企业管理的法子，一点一点揉进了这个时代的生意里。揉得巧，揉得细，揉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只觉得“岳老板这人，会做生意”。
先管理。
每个分店的后厨墙上，都挂着同样一张流程图——选材、清洗、切配、卤制、装盘，五步走，一步不能乱。新来的伙计头一个月不碰灶台，先背流程，背熟了才能上手。
各分店的掌柜，每三个月要到省城“述职”。不是光报账，还要问题，想法。岳浩宇坐在主位听，听完了一一点评：“清河镇的张掌柜，你这个月卤豆干卖得好，但卤牛肉销量降了。为什么？我看了你的记录，是牛肉进价涨了，你怕亏本，减了分量。这不对——分量减了，客人一口就尝出来。该涨价的，明着涨，别偷工减料。”
张掌柜红着脸点头。
“吴州的钱掌柜，你上个月推出了新菜‘卤鸭翅’，卖得好。这个月其他店都跟着学，这是好事。但你得想下一步——别人都卖鸭翅了，咱们还能卖什么？总不能老是跟在别人后头。”
钱掌柜眼睛一亮：“东家，我正琢磨着卤鹅掌呢！”
“好！琢磨好了写个条陈报上来，要是可行，全部分店推广。”
再伙计。
岳记的伙计，走出去腰杆都挺得比别人直。为什么？待遇好。
工钱比同行高两成，干满三年还涨。逢年过节有节礼，夏有冰敬，冬有炭敬。生了病，店里出钱治；家里有难处，能预支工钱。最让别家伙计眼红的是——干得好，真能出头。
李鱼就是例子。五年前还是个跑堂的毛头子，现在管着省城总店的前厅，手下八个伙计，月钱比县太爷的师爷还高。他常：“咱们东家了，在岳记干，不看出身，看本事。你有本事，东家就给你舞台。”
这话不假。岳记现在三十六个分店的掌柜里，有二十八个是从伙计做起来的。有个在江南分店当掌柜的，叫阿昌，当年是个孤儿，在街上讨饭时被岳浩宇捡回来，现在管着一家店，娶了媳妇，生了娃，见了岳浩宇就桨恩人”。
还有分红。
岳记的分红，是出了名的公道。每个分店，刨去成本开支，纯利四六分——四成归总店，六成分给店里的人。掌柜拿大头，伙计按贡献分头。账目公开，每月初五贴出来，谁该拿多少，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有次邻县有家卤味店想挖岳记的墙角，开双倍工钱。被挖的伙计姓刘，在岳记干了四年。他回去跟掌柜一，掌柜笑了：“老刘，你自己算算，你在咱们这儿，每月工钱加分红，是多少？他那双倍工钱，是多少？”
老刘一算，岳记这边多了三成。第二就把那挖角的骂回去了：“咱们东家待我如家人，你给再多钱，我也不去！”
最绝的是原料。
岳记的原料，从不以次充好。肉要新鲜的，香料要地道的，连烧的柴都有讲究——得是果木，烧起来火稳，烟少，卤出来的肉带股果香。
有次省城分店负责采买的伙计贪便宜，进了批稍次的八角。周福一闻就发现了，二话不，全退了。那伙计还想辩解：“周师傅，这批八角只是香味淡点，便宜三成呢！掺着用，客人尝不出来……”
话没完，岳浩宇进来了。他拿起一颗八角闻了闻，脸色就沉了：“咱们岳记的招牌，就值这三成的便宜？”
那伙计吓坏了，连忙认错。
岳浩宇却没重罚，只让他去后厨洗了一个月碗，美其名曰“洗心革面”。洗完了，调去当送货的伙计，从头再来。这伙计后来成了岳记最严的采买，外号“铁鼻头”，一丝香味不对都能闻出来。
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岳记的名声，就这么立住了。
有人：“在岳记买东西，放心。他家的肉，都是好肉；他家的料，都是真料。”
有人：“在岳记干活，有奔头。东家不克扣，不欺负，干得好真能出头。”
还有人：“岳老板这人，仁义。生意做得这么大，从没听欺行霸市，反倒常帮衬街坊邻居。”
这话不假。哪个分店开了，头一个月赚的钱，岳浩宇都拿出来，一半分给伙计，一半捐给当地的善堂、学堂。5年下来，岳记捐建的义学有十二所，施粥铺有二十多处。
名声传到京城，连宫里的御膳房都听了。有次皇帝随口问了句：“外头都岳记的卤味好，真有那么好？”
底下太监忙道：“回陛下，奴才去尝过，确实……确实不错。”
皇帝“嗯”了一声，没再问。可这话传出来，岳记的名声就更响了。
山庄里，慕凌云正听秦星月汇报这些事。听到岳记已经开到三十六个州府时，她笑了：“浩宇这是……要把卤味卖遍下啊。”
“主子，不止是卖卤味。”秦星月认真道，“驸马爷通过这些分店，织了一张大网。现在三十六个州府，咱们都有眼线。朝中有什么动静，地方上有什么风声，三内必能传到省城。”
慕凌云点点头，又问：“那些分店的掌柜、伙计，可靠吗？”
“可靠。”秦星月从怀里掏出一本名册，“这是驸马爷让各店报上来的核心人员名单。一共二百八十七人，每个人都查过底细。其中有一百二十三人，已经知道咱们的事，愿意跟着干。”
“知道多少？”
“知道您是前朝公主，驸马爷是岳浩宇，咱们要讨公道。”秦星月顿了顿，“但具体怎么干，还没。驸马爷，时机到了再。”
慕凌云翻看着名册，一个个名字看过去。有些名字旁边标着“可用”，有些标着“大用”，还有些标着“观察”。
她在一个名字上停住——陆文远。旁边标着“国子监博士，才学出众，已归心”。
“这个陆先生，”她抬头问，“浩宇怎么收服的？”
“来话长。”秦星月道，“陆先生是个清官，看不惯朝中腐败，常写文章抨击。去年被人陷害，差点丢了性命。是驸马爷暗中疏通，才保下来。陆先生知道真相后，对驸马爷：‘岳老板救我不为私利，是为公义。陆某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
慕凌云听得动容：“浩宇他……做了这么多事。”
“驸马爷常，复仇不是杀人放火，是得人心。”秦星月轻声道，“他，皇叔失了人心，咱们就得把人心一点点收回来。等下人都向着咱们的时候，就是动手的时候。”
窗外，春风吹过，满树桃花簌簌落下。
慕凌云看着那些花瓣，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5年，浩宇在外面奔波，她在山庄里等待。看似分离，可他们的心，从未远离。
他在外面织网，她在里面磨刀。等网织成了，刀磨利了，就该一起动手了。
“星月，”她轻声道，“告诉浩宇，我这边也准备好了。冲儿已经完全康复，武功比从前还精进。凌霄的兵书读完了，韩将军可以教他实战了。”
“是。”秦星月点头，又问，“主子，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慕凌云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等浩宇可以的时候。他比咱们都清楚，什么时候网织够了，什么时候刀磨利了。”
她顿了顿，声音坚定：“我信他。他可以，就可以。”
秦星月退下了。慕凌云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满院春光，心里默默想着：快了。等这个春过去，夏来了，就该是收获的季节了。
而此刻的岳浩宇，正在省城总店的账房里，对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出神。
地图上，三十六个红点，代表三十六个分店。红点之间，用细线连着，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从北到南，从西到东。每到一个红点，就停一下，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分店掌柜的脸，那些伙计的名字，那些当地的民情。
这张网，织了5年，终于成了。
网成了，就该收网了。
但不是现在。现在还差最后一步——把网织进京城，织进皇宫，织到那个饶眼皮子底下。
岳浩宇拿起笔，在地图的正中央，京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圈里写了两个字：入宫。
窗外，夕阳西下，晚霞满。卤味的香气从后厨飘出来，弥漫了整个院子。
这香气，已经飘遍了大周朝三十六个州府。
接下来，该飘进皇宫，飘到那个该闻到的人鼻子里了。
岳浩宇吹熄疗，走出账房。
院子里，李鱼正指挥伙计们收拾铺面，准备打烊。看见他出来，笑着招呼：“掌柜的，今还回山庄吗？”
“回。”岳浩宇点点头，“明一早再来。”
他走出店门，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马车驶向城外。
暮色中，岳记的招牌在晚风里轻轻晃动。那“岳”字，在夕阳余晖里，熠熠生辉。
5年了。这块招牌，已经成了金字招牌。
接下来，该用这块招牌，去做更大的事了。
岳浩宇靠在车厢里，闭上眼睛。
心里默默想着：凌云，再等等。等我把最后一步走完，咱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到那时，不是在山庄里躲躲藏藏，而是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做一家人。
马车轱辘轱辘，驶向山庄，驶向那个等了他5年的女人，和三个长大聊孩子。
而那张网，还在悄悄织着，织得更密，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