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却摆摆手,不以为意:“不过是夜猫叫春,不必理会。来,继续下,朕今日定要赢你一盘!”他兴致正浓,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柜子后的燕子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叫苦不迭,只觉得时间从未如此难熬。
外面的四个太监见信号无用,一合计,把心一横,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不好啦!失火啦!快救火啊!”
这一声石破惊,画室内的乾隆猛地站起。门外的侍卫也瞬间冲了进来护驾。乾隆脸色严肃:“何处失火?”
“好像……好像是西六宫那边!”太监慌慌张张地指向大致方向。
乾隆心中一紧,也顾不上下棋了,在侍卫的簇拥下急忙赶往西六宫。班杰明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却也无力阻止。
四个太监趁乱溜进画室,急忙找到燕子,拉着她就往外跑。宫内此刻已被“失火”的喊声惊动,顿时乱作一团,太监宫女们提着水桶乱跑,锣声四起。
这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坤宁宫。皇后听到喧哗,走出殿门,得知是喊“失火”,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带刻薄地道:“慌什么?不定根本没事。真要着火,指不定是哪个‘福薄’的宫里走了水呢。” 她话语中的暗示,直指令妃的延禧宫。
乾隆赶到西六宫,发现并无火情,正自疑惑,听到皇后此言,又想到令妃的延禧宫正在西六宫范围,心下更急,连忙摆驾延禧宫。见到令妃安然无恙地迎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永琪急匆匆赶来:“皇阿玛,漱芳斋那边还没查看!”
乾隆心头又是一紧,一帮人又急忙转往漱芳斋。刚到院门口,就见燕子只披着一件外衣,头发微乱,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拍着胸口道:“皇阿玛!吓死我了!我刚睡下就听到外面喊失火,赶紧爬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哪里着火了?”
乾隆见她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安抚道:“没事了,虚惊一场。快回去睡吧,朕会查清楚是何人胡乱喊叫,扰乱宫闱!”
燕子乖巧地点头,退回屋内,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屋内的明月、彩霞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而这场由她夜探如意馆引发的闹剧,终于在“失火”的乌龙和她急中生智的表演中,有惊无险地落下了帷幕。
只是,那未能对班杰明出口的、关乎终身的话语,如同今夜悬在半空的月,清冷而遗憾地挂在了她的心头。
乾隆见燕子一副受惊不的模样,加之自己也折腾了半宿,身心俱疲,便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各自回去休息。漱芳斋内,燕子得知那声“失火”是“四大才子”急中生智的杰作,大大地夸奖了他们一番,主仆几人又是后怕又是得意,总算又渡过一劫。
然而,风波并未就此平息。次日,皇后特意前往养心殿向乾隆请罪,言词恳切,自己昨日在御花园失态,有失中宫风范。乾隆看着眼前这位结发妻子,想起她年轻时的温婉,不禁叹道:“皇后,你原本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怎么这些年,脾气竟一年年变成了这样?”
皇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不甘与涩意,恭顺地回道:“皇上教训的是,是臣妾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臣妾日后定当好好克制己心,谨守本分。”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屈,“只是……皇上,昨日还珠格格不仅冲撞了臣妾,之前……之前她还用弹弓打了臣妾,臣妾念她年幼无知,未曾禀告,但如今看来,若再不加管束,只怕日后会更加无法无,损及皇家颜面。”
乾隆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冲撞或是无心,但用弹弓打皇后,这便是蓄意顽劣了!他本就因昨夜的闹剧对燕子有些不满,此刻皇后旧事重提,更是火上浇油。他沉着脸道:“竟有此事?这孩子,实在是被朕宠得太过!看来不严加管教是不行了。皇后,你是六宫之主,教导格格规矩本是分内之事。从明日起,就让燕子到你宫中,由你和容嬷嬷亲自教导她宫规礼仪!务必把她那些市井习气给朕扳过来!”
皇后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端庄:“臣妾遵旨,定当尽心竭力,教导还珠格格。”
旨意传到漱芳斋,燕子如遭晴霹雳。她立刻跑去求见乾隆,眼泪汪汪地恳求:“皇阿玛!我不要去坤宁宫!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您别把我交给皇后娘娘!”
但乾隆正在气头上,加上皇后“证据确凿”,他认定燕子需要严管,硬起心肠道:“此事已定,无需多言!你若真知错,便好好跟皇后学规矩!”罢便不再看她。
燕子绝望地回到漱芳斋,哭成了泪人。紫薇、永琪、尔泰等人围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燕子抽抽噎噎地拉着紫薇的手:“紫薇,你教我的那些走路、行礼的规矩,我才刚学了个开头,连路都还没走利索呢……现在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她肯定往死里挑我的错处,我怎么办啊……”
此言一出,紫薇心中更是酸楚难当。确实,自从入宫以来,漱芳斋风波不断,她断断续续教给燕子的宫中礼仪和规矩,进展极其缓慢。最初学习的“孝走、坐、卧”基本仪态,如今燕子也仅仅是在“走”这一项上,勉强达到了能走稳、不再像以前那样连蹦带跳的程度,但距离“行不回头,笑不露齿”的规范还差得远。至于更复杂的叩拜大礼、应对言辞、宴饮规矩等等,更是尚未开始系统学习。如今皇阿玛盛怒之下,直接将燕子交给以严苛着称的皇后和容嬷嬷,岂不是羊入虎口?
“都怪我,”紫薇自责道,“若是我能早些督促你,让你学得快些,规矩好些,或许今日就不会……”
“这不怪你,”永琪打断她,眉头紧锁,“是皇额娘存心要找茬,就算燕子规矩学得再好,她也能挑出不是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想怎么帮燕子渡过这一关。”
与此同时,在漱芳斋的另一角,尔康找到了因燕子之事同样心神不宁的紫薇。看着眼前温婉柔美却又忧心忡忡的女子,尔康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他将紫薇拉到更僻静处,向她倾诉了埋藏心底已久的情意,誓言此生不渝,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譬如身份的云泥之别、宫廷的重重阻碍,他都愿与她共同面对。
紫薇闻言,如遭雷击。她心中对尔康并非无意,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尔康的沉稳、可靠与深情早已悄然触动她的心弦。但此刻,燕子正面临严峻的考验,自身尚且难保;而自己的身份更是悬而未决的一柄利剑;尔康又是御前侍卫,福家的长子,前途无量。她怎能在这风雨飘摇之时,再添上一段为宫规所不容、可能拖累他乃至整个福家的私情? 巨大的震惊、恐惧、对现实的无力感以及对尔康的保护欲,让她不敢也不愿承受这份过于沉重的情福她连连摇头,眼中含泪,语气甚至是带着几分仓皇的拒绝:“不……尔康少爷,请你不要再了!这不可能……我们不可能……” 她几乎是慌乱地挣脱开,刻意疏远。尔康满腔热忱遭遇冰水,看着她逃避的背影,心中痛楚难当,两人之间原本朦胧美好的情愫,瞬间陷入了僵局,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屋漏偏逢连夜雨。燕子心情郁闷,为了排解烦恼,竟拉着明月、彩霞、凳子、桌子等漱芳斋的太监宫女们,在院子里“聚众赌博”,玩起了骰子,吆五喝六,暂时将烦恼抛在了脑后。她似乎想用这种最熟悉、最“燕子”的方式,来对抗对未知惩罚的恐惧。
正当他们玩得兴起,赌注(不过是些瓜子、花生、糕点)堆了一桌子,笑声喧闹声传出老远时,乾隆和皇后竟一同驾临漱芳斋!显然,皇后是特意请皇上来“亲眼看看”还珠格格的“真面目”的。
眼前这一幕让乾隆勃然大怒!格格与奴才同桌赌博,成何体统!他之前还觉得皇后或许言过其实,此刻亲眼所见,那点怜惜之心瞬间被怒火取代。 尤其看到燕子那显然还未经过严格训练的、略显随意的坐姿和举止,更是觉得皇后要求严加管教无比正确。
“燕子!你太让朕失望了!”乾隆厉声喝道。
燕子等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倒在地。她下意识想用紫薇教过的姿势跪好,却因为紧张和练习不足,动作显得僵硬又笨拙。
皇后在一旁添油加醋:“皇上您看,臣妾所言非虚吧?这般行径,连同基本的仪态都尚未掌握,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如何得了?”
乾隆铁青着脸,指着燕子:“从明日开始,你每日按时去坤宁宫,跟着皇后和容嬷嬷学习规矩!若敢懈怠,朕绝不轻饶!”为了显示决心,皇后还特意叫来了两个身手矫健的太监——赛虎、赛豹,对皇上:“这是臣妾宫里的赛虎、赛豹,手脚麻利,也会些功夫,正好可以‘协助’还珠格格,让她能静心学习。”
燕子心中叫苦不迭,哀求地看着乾隆,但乾隆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为所动。
然而,当赛虎、赛豹应皇后之命,当场演示了一套拳脚功夫,动作干净利落,虎虎生风时,原本垂头丧气的燕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骨子里对武功的热爱瞬间被点燃,也顾上害怕和委屈了,忍不住低声赞叹:“哇!好厉害!” 心里甚至开始盘算,要是能跟他们学上几招,好像……去坤宁宫学规矩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或许还能找个机会,把走路练得像他们那样带风?
就这样,在帝后的震怒、紫薇尔康的情感僵局以及燕子自身对武功的然兴趣(和一点点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交织下,燕子那注定坎坷的“坤宁宫规特训”生涯,正式拉开了序幕。前路是吉是凶,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