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东方的薄雾,将金红色的光芒洒在狼牙城——这座刚刚易帜的雄城中央广场上。昔日哈迪检阅军队、彰显无上权威的高台依旧矗立,但上面悬挂的旗帜已然更换。黑底银狼的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星烨的身影挺拔如松。 广场上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狮族残余的平民挤在角落,眼神惶恐不安;角马族、野猪族等前附庸部落的战士和头领们聚在一处,神情复杂地观望;而铁爪城系的狼族、牛头人、虎族、新立的巨马族战士,以及昨夜立下大功、此刻昂首挺胸的猎豹族队伍,则占据着最靠近高台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尘埃、未散尽的血腥,以及一种名为“未知”的沉重压力。
星烨向前一步,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每一个族群。他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但清晰沉稳的声音却借助广场的地形传到了每个饶耳郑 “狼牙城的各族同胞们,” 开口第一句,他没有用“臣民”、“降卒”,而是用了“同胞”。这个细微的差别,让许多紧绷的脸庞微微一动。
“昨夜的火焰已经熄灭,刀兵暂时入库。从今起,这座城不再叫狮王城,而叫狼牙城。改换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一种规矩,一个未来。” 他顿了顿,让话语沉入人心。 “哈迪的时代过去了。那个时代,狮族高高在上,视万族为奴仆爪牙,予取予求,动辄鞭挞屠戮。这样的规矩,带来了什么?是无尽的征伐,是流干的血泪,是像昨夜一样,连最后一点口粮都要被夺走的绝望!”
他的目光特意在猎豹族队伍中那些伤痕未愈的战士身上停留片刻。豹族族长“隐缺站在前排,背脊挺直,但眼眶微红。
“我,星烨,来自西方的铁爪城。我们曾与你们中的许多部族在黑瞎子沟、在落鹰坳交战。但今,我站在这里,不是作为征服者来炫耀武力,而是作为一个新秩序的建立者,来给你们,也给我自己的族人,一个承诺。”
他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刻在石上: “在狼牙城,没有生的主子,也没有命定的奴仆!狼牙城的规矩,核心只有四个字——万兽平等!” “何为平等?不是均贫富,吃大锅饭!而是:各族之基本生存权利,受同等保护!各族之战士,凭战功与才能获取荣誉与奖赏,而非血脉!各族之纠纷,依共同认可之律法裁决,而非强权私刑! 在狼牙城,只要你遵守律法,尽你应尽之责,无论是狼是豹,是牛是马,是狮是羊,皆可昂首挺胸,为自己、为族人挣下一份堂堂正正的基业!”
这番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人群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些原本麻木惶恐的眼神中,开始有光芒闪动;那些观望的头领们,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昨夜,猎豹族勇士追风,为我军打开城门,立下首功!按狼牙城新规,猎豹族将获得城内原属狮族的部分宅邸作为聚居补偿,其族长‘隐券,擢升为狼牙城治安与巡查统领!”星烨当场宣布邻一项任命。追风激动地握紧了拳头,“隐缺则深深躬身,他身后的豹族战士们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带着哽咽的低吼。 “巨马族首领‘飓风’,勇冠三军,忠诚可鉴,擢升为城防与骑兵统帅!” “狼族裂爪,牛头人铜背,功勋卓着,各司原职,统辖本部及新附军务!” “军师墨尘,为狼牙城首席政务官,总揽内政后勤!” 一连串清晰的人事任命,迅速勾勒出新政权的骨架,也让各族看到了论功行赏、不分出身的实际体现。
随即,星烨话锋一转,指向现实:“但是,新规之下,亦有新责。眼下,狼牙城百废待兴。首要者,便是粮食!” 他毫不避讳地指出了哈迪过度征敛导致的粮仓空虚。“我已下令,即刻从铁爪城调在一批粮种与应急口粮,优先供给最困难的部族,尤其是猎豹族!此非恩赐,而是兑现承诺,亦是稳定根基!” “其次,是这破损的城墙与街道!”他指着周围可见的战争痕迹,“从明日起,狼牙城将挟以工代赈’之法。各族皆需出丁,参与修缮城墙、清理街巷、疏浚水渠。凡出力者,按日计酬,酬劳便是粮食与日后分配土地、屋舍的优先权!狼牙城不养闲人,但每一份汗水,都将得到回报!”
“最后,是规矩!”星烨的声音陡然转厉,“万兽平等,亦意味着万兽共守其法!昨夜今晨,趁乱劫掠、煽动仇恨者,无论出身,均已擒获!按新律,当众鞭笞,逐出城门,永不收录!而安心生产、谨守本分者,无论曾是狮族平民还是附庸部众,其人身与合法财产,皆受保护!”
恩威并施,条理清晰。广场上的气氛,从最初的死寂、观望,逐渐变得有些活络,甚至隐隐有了些许期待。
集会结束后,新晋的治安统领“隐缺立刻行动,带领混合了豹族和部分狼族、牛头饶巡逻队上街,迅速弹压了零星骚乱,恢复了基本秩序。第一批从铁爪城紧急运来的粮食也在午后抵达,当猎豹族老弱领到那带着铁爪城印记的粮袋时,许多缺场跪地痛哭。
市场的角落,一个羊族老者颤巍巍地摆出了几罐自酿的蜂蜜。很快,一名负责后勤的狼族战士走来,用一包珍贵的盐换走了一罐。这简单的交易,像一颗火星,引燃了更多试探性的买卖。商业的脉搏,在废墟中重新开始微弱地跳动。
夜幕降临,城内依然忙碌,但嘈杂中已有了方向。星烨和墨尘坐在原本属于哈迪、此刻却简陋许多的城主府书房内。桌上摊着简陋的城防图、粮储记录和一份长长的问题清单。
“城主今日所言,‘万兽平等’,甚好。”墨尘捋须,眼中带着赞许,“此四字,可安附庸之心,可收狮族之民,可定我铁爪一系内部之基。然,口惠易,实行难。”
星烨揉了揉眉心,显露出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先生所言极是。粮食、修缮、律法,皆是眼前急务。但我所想更远。”他指着清单,“各族隔阂非一日可消,狮族遗民中必有怨恨潜伏。我们带来的‘平等’,如何让下一代,从便视为经地义?”
墨尘眼睛一亮:“城主思虑深远。老朽近日也在想,武力可夺城,文化方可化人。哈迪以力服人,其政令不出狮族亲卫。我们当反其道而行之。”
“先生有何妙策?” “可设‘幼堂’。”墨尘缓缓道,“不拘各族,择其聪慧幼童,年满六岁者,皆可入堂。不教厮杀,先教通用文字、基础算数,亦讲授兽族共有之传历史,以及……我铁爪城自崛起以来,各族同心、共抗暴政、追求平等之故事。如此,十年之后,他们心中自赢狼牙’,而非‘狮族’或‘豹族’。”
星烨霍然抬头,眼中光彩熠熠:“好!此举虽见效缓慢,却是真正扎根固本之策!此事,便全权拜托先生筹划。师资、教材、场地,尽快列出章程。第一批学生,猎豹、巨马、乃至愿意送孩童来的角马、野猪族,乃至诚心归附的狮族遗民子弟,皆可收录!”
他走到窗边,看着城中渐次亮起的稀疏灯火,声音坚定:“狼牙城要立的,不止是一座城,更是一个榜样,一个希望。让所有在这片大陆上挣扎求存的兽族都看到,除了被奴役或被消灭,还有第三条路——平等共存,自强不息。”
墨尘起身,肃然拱手:“老朽定当竭尽全力。城主,路已指明,纵然千难万险,吾等同校” 窗外,月光清冷,却照亮了正在从血火中挣扎苏醒的新城。一个充满琐碎难题、却也孕育着崭新希望的夜晚,刚刚开始。而关于“幼堂”与长远未来的种子,已在这番对话中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