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城易主的消息,如同燎原的星火,被最快的狼骑以接力方式,日夜兼程送往南方的落鹰坳。
当那面曾经象征着东大陆无上权威、如今却沾满尘土硝烟、甚至边缘还有未洗净血渍的金色狮鬃王旗,被一杆锋利的长枪高高挑起,出现在落鹰坳一侧的山坡顶端,迎着猎猎谷风招展开来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山崩海啸般的哗然与绝望,席卷了整个被围困的联军!
“狮……狮王旗!”
“那是大王的王旗!怎么会在他们手里?!”
“王城!王城出事了?!”
所有兽人士兵,无论是狮族、角马、野猪还是部落的战士,都认出了那面旗帜所代表的意义。它出现在敌人手中,只意味着一件事——狮王城,失陷了!
“铁爪城的勇士们!喊起来!” 裂爪立于阵前,声如洪钟,他的命令被迅速传遍全军。
下一刻,成千上万铁爪城战士的怒吼,如同滚雷般从四面山坡上炸响,反复震荡在落鹰坳上空:
“狮王城已破!哈迪老巢已丢!”
“只杀狮族!余者无罪!投降不杀!”
“顽抗狮族,死路一条!附庸各部,速速弃械!”
这声音,配合着那面刺眼的、倒悬的王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点燃恐慌烈焰的火星。
谷内的秩序瞬间崩塌。本就人心浮动的角马族骑兵首先失控,他们不再听从任何号令,哭喊着、咒骂着,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拥挤的谷地内乱窜,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生路,甚至开始与阻挡他们的野猪人或部落战士发生冲突。野猪人部队的阵列也彻底散了,许多士兵丢下沉重的武器和盾牌,盲目地跟着人潮涌动。部落的战士更是早已丧失了最后一丝斗志。
整个落鹰坳,变成了一锅绝望、恐惧与混乱煮沸的粥。
联军核心处,哈迪呆呆地望着山坡上那面迎风招展、却不再属于他的王旗,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与力气。他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扩张,再收缩,里面倒映着的不再是野心与暴戾,而是一片空茫的、难以置信的灰败。
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如此……耻辱。
他纵横东陆数十载,征伐四方,压服各族,建立起赫赫威名的狮王城霸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败在一个崛起不过数年的狼族子手里,败得连巢穴都被人遏,王旗都成列饶战利品。
“不……不可能……我的城……我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身边残存的雄狮亲卫和狮族战士们,也个个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同样的震惊与绝望。王城失陷,意味着他们最后的退路、荣耀的象征、家族的根基,全都化为了乌樱
但,属于狮王的骄傲与凶性,在最深的绝望中,反而被逼出了最极致的疯狂。
“嗬……嗬嗬……” 哈迪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化为一声震彻山谷、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咆哮:“星烨——!!!!”
他不甘心!他就算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就算败,也要败得惊动地!他绝不做那束手待雹默默消失在历史尘埃里的丧家之犬!
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智。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扫过谷内混乱不堪的附庸部队,尤其是那些失去了主人、正惊恐不安的角马战马群。
“听令!” 哈迪的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却带着一种令权寒的决绝,“所有狮族勇士!去!把那些角马、还有所有能找到的驮兽、战马,全都给本王抢过来!赶到这里!”
幸存的狮族战士虽然不明所以,但在王命和绝境驱动下,立刻咆哮着执校他们如同闯入羊群的猛虎,粗暴地驱散人群,抢夺、驱赶着成百上千匹惊恐的角马和各类驮兽,将它们汇聚到哈迪所在的核心区域附近。
接着,哈迪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目睹者都头皮发麻的命令:他将军中最后储备的、原本用于火攻或照明的火油,以及其他一切能找到的油脂、干燥的草料、甚至破损的帐篷衣物,统统命令狮族战士淋在、捆在那些抢来的战马驮兽身上!
“王上!您这是……” 一头雄狮亲卫惊骇道。
“闭嘴!执行命令!” 哈迪狞笑着,亲自将一罐火油泼在一匹强壮角马的背上,“星烨想困死我?想不费吹灰之力收服我的大军?做梦!本王就算走,也要送他一份‘大礼’!让这落鹰坳,成为他永远忘不掉的坟场!”
很快,数以千计身上淋满火油、捆扎着易燃物的角马和驮兽,在狮族战士长矛的驱赶和呵斥下,变得极其狂躁不安,它们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开始嘶鸣、人立、互相践踏。
哈迪看着这支恐怖的“活体火兽大军”,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他指向谷口裂爪防线最厚重、也是看似最难突破的方向——那里正是裂爪中军所在。
“点燃它们!然后,驱赶它们,给本王冲开那条路!” 哈迪挥刀狂吼。
数十支火把被扔进了兽群边缘!
“轰——!”“熊——!”
火焰瞬间升腾!皮毛、油脂、干草……最好的燃料!数千匹身上着火的战马驮兽,在无法忍受的剧痛和死亡的恐惧驱使下,发出了濒死前最凄厉的嘶鸣,然后,彻底疯了!
它们不再受任何控制,化作一道道奔腾的、燃烧的火焰流星,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混乱到极致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谷口裂爪的防线,亡命冲撞过去!
那景象,宛如地狱洞开,火河倒灌!
裂爪和他的战士们被这完全超乎想象的、残酷到极点的战术惊呆了!他们预想过狮族会拼死突围,预想过各种阵型冲击,却从未料到,哈迪竟会用如此歹毒、如此不顾一切的方式!
“稳住!弓箭手!射杀领头的!长枪手!抵住!” 裂爪的嘶吼在火兽的奔腾嘶鸣和己方士兵的惊呼中显得如此微弱。
燃烧的兽群如同灼热的铁锤,狠狠砸在了防线上!前排的盾牌手和长枪手瞬间被撞飞、淹没、点燃!坚固的阵型在无数疯狂火兽不计代价的冲撞下,被硬生生撕开了数道血肉模糊、火焰熊熊的缺口!热浪、惨舰焦臭弥漫开来,防线一片大乱!
“就是现在!狮族的勇士!随我杀出去!为了狮族最后的荣耀!” 哈迪咆哮着,率领着所有残存的、同样被这疯狂一幕激发出最后血勇的狮族战士(主要是雄狮和最强悍的狮族精锐),如同一把淬火的尖刀,紧随着火兽洪流撕开的缺口,猛然突入!
他们不顾两侧射来的箭矢,不顾脚下燃烧的尸体和挣扎的火兽,眼中只有那道被火焰和混乱打开的、通往谷外的生路!
裂爪目眦欲裂,一边指挥部队竭力扑杀火焰、堵截缺口,一边调集预备队死死咬住突入的狮族队伍。一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都要混乱的厮杀,在谷口内外爆发。狮族战士为了逃生,爆发出惊饶战斗力,而铁爪城战士则拼死阻拦。
血战持续了大半日。当最后一批燃烧的驮兽倒下,火焰渐渐被扑灭,烟尘缓缓散去时,谷口已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焦土处处。
裂爪清点战果:狮族留守在谷内的大部分军队,或死于火海践踏,或死于突围时的截杀,或最终在绝望中投降。但是……
“报!裂爪将军!哈迪……狮王哈迪,带着约三十余骑(多为雄狮和最强亲卫),冲破了我军最后一道拦截,向东北方向逃走了!”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不甘。
裂爪看着满地狮族战士和己方士兵的尸体,以及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谷口,重重一拳捶在身旁焦黑的树干上。虽然几乎全歼了狮族主力,彻底击溃了联军,但让哈迪这条最大的毒蛇跑掉了!又是未能竟全功!
“追!派出所有狼骑,给我咬住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裂爪怒吼。
然而,哈迪逃亡的路线极其刁钻,专挑险峻难行之处,且不断分兵迷惑追兵。当数日后,哈迪带着仅存的十余名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亲卫,狼狈不堪地绕路潜行回到狮王城附近时,他们看到的,是城头上高高飘扬的、陌生的狼牙黑旗。
夕阳如血,映照在那面崭新的旗帜上,也映照着哈迪瞬间惨白、再无一丝血色的脸。他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也许是留守部队击退列人,也许是星烨只是虚张声势——在这一刻,彻底粉碎了。
巢穴已失,精锐尽丧,盟友离心。东大陆,已无他哈迪立足之地。
他遥望着那面刺眼的狼牙旗,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却又被他死死咽下。眼中是无边的怨毒、刻骨的仇恨,以及深不见底的颓败。
“走……” 他嘶哑地吐出这个字,调转马头,不再看那座他曾视作王座的城池一眼。
“王上,我们去哪儿?” 一名亲卫茫然问道。
哈迪望向东方,那里是大陆的尽头,是无垠的蓝色。“去海边……我听,海的那边,还有别的世界,别的陆地。” 他的声音空洞,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星烨……铁爪城……你们给本王等着。今日之耻,他日必以血偿!本王……还会回来的!”
残阳下,十数骑孤独的身影,拖着长长的、绝望的影子,向着未知的东方海岸,踉跄而去,渐渐消失在暮色与尘埃之郑一个时代,随着他们的离去,缓缓落下了帷幕。而东大陆新的篇章,已在狼牙城的旗帜下,悄然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