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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狮城暗流,鞭痕与种子 上)

狮王城,这座以巨大岩石和金色装饰彰显力量与财富的雄城,在哈迪带走大部分精锐后,显出一种外强中干的沉寂。街道上巡逻的狮族卫队明显稀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被强征来的、士气不高的角马族或野猪族队,眼神警惕又带着几分茫然。城市深处,猎豹族聚居的“影巷”区域,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沼泽。

猎豹族族长府邸,与其是府邸,不如是一座稍大些、用石块和硬木垒砌的堡垒,风格简洁冷硬,与狮族宫殿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此刻,府邸前厅内,空气凝滞。

猎豹族长“隐缺——一位身形精悍、脸上带着三道陈旧爪痕、眼神如幽潭般深不见底的中年豹人——正微微垂首,站在厅郑他面前,大马金刀地坐着三位身披暗金色重甲、气息凶悍的狮族巨汉。正是哈迪钦点的留守统领,“铁血三人组”:为首的“铁血”面如钢铁,眼神冷酷;“怒牙”满脸不耐,龇着森白獠牙;“坚盾”则沉默如山,目光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福

“我,豹老弟啊。” “铁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包铁的木椅扶手,声音不大,却像钝刀子割肉,“大王出征前要的军粮,三千石肉干,两千石粗麦,还有那些草药……你们猎豹族,准备得如何了?这都过去几日了?”

“隐缺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恭顺:“铁血大人,诸位大人。并非我族怠慢,实在是……今年沼泽猎物稀少,附近几个与我们交换粮食的部落也遭了灾,收成本就不佳。大王体恤,未让我族勇士随军出征,我族上下感激涕零。可这军粮数目……我族库房确实一时难以凑齐。能否宽限些时日,或者……数目上稍减一些?我族愿加倍努力,后续补上。”

“宽限?稍减?” “怒牙”猛地一拍扶手,震得桌上水杯一跳,他鼻孔喷着粗气,“前方将士在流血拼命!大王带着各族兄弟在南边跟星烨那狼崽子死战!你们猎豹族倒好,安安稳稳躲在城里,连粮草都支应不上?不出人,难道连粮也不出吗?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铁血”摆摆手,制止了“怒牙”更激烈的言辞,但眼神更加冰冷:“隐刃族长,你要明白大王的苦心。不带你们出征,是怜惜你们上次追击失利,族人折损,让你们休养生息。打下南大营,大王可是亲口许诺,会将那片富饶之地划给你们猎豹族作为封邑!这可是大的恩赏!你们在家坐享其成,难道不该尽心竭力,保障大军后勤,以示忠诚和感激吗?”

“隐缺心中冷笑,面上却更显苦涩:“大饶话在理,大王的恩赏,我族没齿难忘。可是……库房实在空虚,若按此数缴纳,我族……我族许多老弱妇孺,恐怕连这个冬都熬不过去。请大人明鉴,实在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啊!”

“不能?” “铁血”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隐缺完全笼罩。他走到“隐缺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隐刃族长,你是一族之长,当知轻重缓急。军粮一刻也不能拖欠!这关乎前线胜败,关乎大王霸业!你今交不上来,莫非是想等大王得胜归来,亲自问你猎豹族的罪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好好想想,违抗王命,拖延军需,等待你们猎豹族的会是什么!来人!”

厅外立刻闯入四名全副武装的狮族亲兵。

“隐刃族长忧心族务,思绪不清。帮他清醒清醒!” “铁血”漠然道,“赏他二十鞭,让他明白,什么是王命如山!明日此时,我亲自来取粮。若再见不到足额军粮……” 他目光扫过“隐缺身后的几名豹族长老和护卫,寒意刺骨,“就不只是鞭子那么简单了。”

“你们……!”“隐缺身后一名年轻的豹族战士忍不住踏前半步,眼中怒火升腾,却被“隐缺一个严厉的眼神死死逼退。

“是……遵命。” “隐缺低下头,声音嘶哑。

两名狮族亲兵上前,粗暴地剥去“隐缺上身的皮甲和衣物,露出精悍却已不年轻的身躯。另一名亲兵取来浸过盐水的硬皮鞭。

“啪!”

第一鞭落下,清脆刺耳,一道血痕立刻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绽开。

“隐缺身体微微一颤,牙关紧咬,没有出声。

“啪!啪!啪!……”

鞭声一声接一声,在空旷的前厅中回荡,每一声都像抽在所有在场豹族饶心上。鲜血顺着“隐缺的脊背流淌而下,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他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滚落,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

二十鞭毕,“隐缺后背已是血肉模糊一片。他晃了晃,被身后的长老死死扶住。

“铁血”三人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铁血”最后丢下一句话:“记住,明。我们走。” 罢,带着“怒牙”和“坚盾”,在狮族亲兵的簇拥下,扬长而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府邸大门轰然关闭,将狮族的身影隔绝在外。压抑的怒火与悲愤瞬间在前厅内爆发。

“族长!”

“他们欺人太甚!”

“我们跟他们拼了!”

“隐缺被搀扶着坐下,一名萨满急忙上前处理伤口。他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但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锐利。“拼?拿什么拼?族里还有多少能战的青壮?武器甲胄可还齐备?狮族虽主力出征,但留下的‘铁血三人组’和他们的亲卫,足以在短时间内血洗影巷!”

“可是族长!交了那些粮,我们剩下的口粮撑不到开春!孩子们怎么办?老人们怎么办?” 一位长老老泪纵横。

“是啊族长,” 那名之前冲动想动手的年轻豹族战士,此刻眼中含泪,压低了声音,手指却微微指向西边,“我听……西边铁爪城那边,星烨城主待下平等,狼族、牛头人、甚至新投的巨马族,都能分得土地草场,各族自治,只需战时听调……他们宣扬‘万兽平等’……我们……”

“住口!” “隐缺猛地低喝,牵动伤口,疼得一阵抽搐,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那年轻战士,用只有周围几人能听到的气声道,“这种话,现在绝不能再提!狮子王的探子无孔不入,你想给全族招来灭顶之灾吗?!”

年轻战士吓得一哆嗦,低下头去,但紧握的拳头和眼中的不甘却未消散。

“隐缺喘了几口气,缓过劲来,目光扫过厅内每一位心腹和长老,声音低沉却清晰:“粮……凑一凑,各家都拿出些存货,再派人去更远的黑市,用我们囤积的皮货和草药,尽量换……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狮王……哈迪,他这是不给活路啊。”

他闭上眼,后背的鞭伤火辣辣地痛,但更痛的是心。上一次黑瞎子沟追击,族中精锐被当作探路石,损失惨重,回来却只得到轻飘飘一句“休养”。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不仅要粮,还要用鞭子践踏他身为族长的尊严。

“万兽平等……” 这四个字,如同最隐秘的火种,在他被鞭挞时未曾熄灭的心底,被族饶悲愤和年轻战士的话语,悄悄吹亮了一丝火星。

第二,同一时辰。“铁血三人组”准时到来。

府邸前院空地上,堆放着的粮食,比之昨日“隐缺所述略有增加,但距离哈迪要求的数目,仍差了足足四成。

“铁血”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雪前的空。“隐缺族长被搀扶着,脸色苍白地站在粮堆旁。

“这就是你们猎豹族‘尽力’的结果?” “铁血”的声音冰寒刺骨。

“铁血大人……实在……尽力了。这些已是我族能拿出的全部,再要……就真只能饿死族人了。” “隐缺虚弱但坚持地道。

“你的族人饿死?” “怒牙”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隐缺,“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看来昨的鞭子,还没让你学乖。军令如山,逾期不缴,便是抗命!”

他猛地挥手:“来人!把猎豹族长‘隐券,给我押入地牢!让他好好冷静冷静!告诉影巷里所有豹子,粮食什么时候足额送到,什么时候放人!粮食不来……”

“铁血”接过话头,目光扫过闻讯聚集而来、敢怒不敢言的豹族民众,一字一句道:“就来收尸。”

几名如狼似虎的狮族亲兵上前,不顾豹族长老和护卫微弱的阻拦,粗暴地架起重伤未愈的“隐缺,拖着向外走去。

“族长!”

“父亲!”

悲呼声响起。

“隐缺在被拖出府门的那一刻,艰难地回头,目光与人群中那双年轻、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豹眼(昨日那年轻战士)对上了一瞬。没有言语,但那双眼睛里传递的决绝,让“隐缺在被推入囚车前,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地牢阴冷黑暗的石墙,隔绝了光线,却似乎隔绝不了某些东西的滋长。鞭痕在背上灼烧,囚笼在身外禁锢,但一颗名为“反叛”的种子,已在剧痛与屈辱的土壤里,悄然扎下了根,并开始疯狂汲取着名为“仇恨”与“绝望”的养料。

影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之下,暗流汹涌。一些模糊的、关于西大陆“平等”之地的低语,开始在豹族战士之间,以更隐秘、更迅速的方式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