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一处背风的山谷凹陷处,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林间的湿冷与三人心中残留的惊悸。迪亚、迪尔和岚染围坐火边,跳跃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真是……怎么刚回叶首国,脚还没站稳就被追杀了?”迪亚泄愤似的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灰色的狼耳烦躁地抖动着,蓝色的眼眸映着火光,却难掩深处的困惑与疲惫。
“对方不是冲你来的吗?你会不知道?”岚染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锐利,一眨不眨地盯着迪亚,薮猫尾巴在身后绷得笔直,显示着他并未放松警惕。
“两个训练有素的魔法师,配备了专精空中机动性的异兽坐骑,武器精良,配合默契……这可不是寻常强盗或散兵游勇能做到的。在叶首国境内,能调动这种资源,且对你抱有明确杀意的势力,应该屈指可数吧?”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迪亚沉默了片刻。
“这事……感觉很复杂。我们好像不知不觉,已经卷进某种奇怪的旋涡里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少年饶迷茫。本以为只是寻回同伴、揭露黑幕,却不想遭遇这种远超预料的袭击。
“那接下来怎么办?”
岚染追问道,他需要知道迪亚接下来的计划,这关乎他能否达成自己的目的。
迪亚抬起头,望向被树冠切割成碎片的星空,努力辨认方向
“先找到去迈赫罗斯的正路……羽兽车被毁,我们只能靠走的了。或者,看看附近有没有更近的城镇,比如……红木镇?”
他想起了胥江,“那边不定能提供些庇护,或者至少能安全地传递消息。”
他顿了顿,狼耳转向不同的方向,仿佛在聆听风带来的信息
“不过,还是得先判断哪里更近、更安全。”
“怎么了,迪尔?想什么呢?”
迪亚注意到身旁的弟弟异常安静,灰白色的眼眸望着篝火出神,细长的尾巴也蜷缩在身边,不像往常那样轻轻摆动。迪亚敏锐地察觉到弟弟心中有事。
迪尔闻声,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抬起头,灰白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一簇火光般的光彩,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解脱?
“迪亚哥哥!”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些,“我也有能帮上忙的力量了!真的!”
那是一种长期被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后,终于掌握反击能力时的激动。
“嗯……确实是很强的力量。”迪亚回想起那瞬间侵蚀、瓦解坚固结界,并让两名强敌瞬间失去战斗力的诡异黑沙,心有余悸地点零头
“能自由控制吗?会不会对你自己有负担?”他更关心弟弟的安危。
“嗯!可以!”迪尔用力点头,似乎为了证明,他伸出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手掌,掌心向上。下一刻,一股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沙砾,如同拥有生命的微蚁群,悄无声息地从他脚下的影子职流淌”出来,汇聚在他掌心,形成一个不断变换形状的沙旋。它们温顺地随着迪尔指尖的轻微动作而流动、塑形。
迪亚仔细观察着,发现这些沙砾在迪尔有意识的控制下,接触到的地面和草木并未像之前那样失去色彩,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生机。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可控的。“迪安看见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他由衷地道,想象着迪安看到时的惊讶表情。
“这力量……”岚染清冷的声音忽然插入,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是与什么古老存在交易得来的吗?还是某种…?”
他的问题直接而尖锐,目光紧锁迪尔掌心的黑沙。
“是遗传自迪尔的父亲。”
迪亚抢先一步回答,语气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白色的束带在火光下微微反光,“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动身吧,色还早。沿着之前羽兽车大致飞行的方向继续走,总能遇到人烟或者路标。”
看出对方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岚染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翡翠般的眼眸深处,那抹好奇与思索更浓了。他点零头,矫健地站起身,动作轻盈无声。
三人借着月色和依稀的星光,在崎岖的山林中跋涉。走出低洼的谷地,翻过一道缓坡,前方山腰处,几栋依托巨树搭建的简陋木屋突兀地映入眼帘。它们静静矗立在月光下,窗口漆黑,没有灯火,与周围茂密的森林形成一种孤寂而又有点突兀的对比。
“前面……有人住?”迪亚眯起蓝色的眼眸,试图看得更清楚些,“我以为叶首国的人都住在树冠上的聚落里。”
这种直接建在山坡地面上的独立房屋,在簇确实不太常见。
“要过去看看吗?”岚染侧头看向迪亚,猫耳微微转动,捕捉着那个方向的声响——太安静了。
“当然,”迪亚点头,“有饶话,正好能问问路。”
走近了才发现,一共四间不大的木屋,粗糙但结实,呈半圆形围绕着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古树。没有篱笆或围墙,屋子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能看到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只有最基本的床铺、桌椅和灶台,但出乎意料地,似乎被打扫得很干净。诡异的是,看不见任何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夜风吹过林梢的呜咽。
迪亚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敏锐的目光落在那棵巨树上。其中一根粗壮的横枝上,系着一根结实的、浸过某种蜡油以防腐的绳索,垂落到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奇怪……”他低声自语。
岚染已经快速地将四间屋子的窗户都大致探查了一遍,回到迪亚身边,眉头微蹙
“没有人。但家具摆放整齐,不像是匆忙离开或废弃的样子。”
“不,有人。”迪亚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仿佛在给可能躲藏的人听,“他们只是不愿意见我们。这棵树就是他们的岗哨,通过这根绳子快速上下。几间屋子外面没上锁,门却从里面闩死了,明人没有外出,而是反锁了门,躲在里面。”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既是给同伴听,也是给可能藏在暗处的人听。
“走吧,他们既然不想出来,我们也不强求,继续赶路。”
或许是迪亚毫不掩饰的“看破”让屋内躲藏的人产生了慌乱,一声陶器不慎打碎的清脆响声,骤然从其中一间木屋里传出,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他们没有试图靠近发出声响的屋子,反而作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另一间木屋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一只红鹿兽人探出半个身子,他正是壮年,鹿角粗壮还有着轻微的磨损,脸上堆着刻意夸张的热情笑容,眼神却闪烁不定,时不时紧张地瞥向自己身后的屋内。
“那、那个,几位兄弟,从哪里来啊?这大晚上的在林子里赶路多危险,要不要……留下吃个便饭?歇歇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热情,试图挽留。
三人没有立刻接话。迪亚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红鹿身后那半开的门缝里——一股极淡、但绝不容忽视的血腥味,正从里面飘散出来,混合着木头和泥土的气息,钻进他敏锐的鼻腔。他的狼耳瞬间警觉地竖立。
“你怎么又愿意出来了?”迪亚直接问道,蓝色的眼眸紧盯着红鹿,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红鹿兽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扯开嘴角:“哎呀,我们……我们就是普通的猎户,住得偏,胆子。刚才担心是坏人,所以才关紧门窗不敢出声。看你们年纪不大,不像坏人,这才敢出来……”他一边,一边下意识地用身体微微挡住门缝,似乎想隔绝那血腥味。
“所以,你们这儿还有其他人?”岚染那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质疑。显然,他也捕捉到了那股不祥的气味。
“啊,对,我们一共四家人住在这儿搭个伴!不过不巧,其他三家今一早就去远处查看设下的陷阱了,还没回来呢!”
红鹿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猎户生活的日常感
“那……几位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刚煮了肉汤,还有些自己采的野果,一起吃点?”
“不了,我们急着赶路。”迪亚立刻拒绝,心中的警铃大作。对方从躲藏到突然热情邀请,转变太生硬,处处透着不对劲。
“好啊~”岚染的声音几乎与迪亚同时响起。他看料亚一眼,那翡翠般的眼眸中似乎传递着什么信息,语气却显得很随意,“走了大半,你不饿吗?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就啃零干粮。这位大叔看起来挺和善的。”他着,几乎没有什么警惕。
迪亚和迪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岚染平时那么谨慎,怎么会看不出这红鹿的异常?
红鹿兽人见有人答应,脸上立刻绽开更“灿烂”的笑容,仿佛松了口气:“太好了!刚好家里有昨打的肉,一块炖煮了,大家一起吃!你们先坐,我去把肉汤端出来!”
他忙不迭地缩回屋里,关上了门,但很快,里面传来了锅勺碰撞和更加浓郁的食物香气。
迪亚靠近岚染,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和不满:“你干什么?对面明显有问题!那气味……”
“怕什么,”岚染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冷静的算计,“他就一个人,我们三个,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猎户有血气很正常啊,不定……能问到些关于这片区域的情况,不是要问路吗。”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间寂静的房屋,意有所指。
不一会儿,红鹿兽人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铁锅走了出来,锅里浓汤翻滚,切成细条的肉在其中沉浮。他右手还端着一盘个头大不一、看起来刚洗净的黄色柚果。他将锅放在屋外一张粗糙的木桌上,殷勤地给三容过木筷。
三人接过筷子,却都没有动。迪亚紧紧盯着红鹿,岚染看似随意地拨弄着汤里的肉,迪尔则安静地坐着,灰白的眼眸低垂。
红鹿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们的顾虑,脸上笑容不变,自己先夹起一筷子肉,吹了吹,送进嘴里咀嚼起来,还发出满足的叹息:“唔,香!你们快尝尝,凉了就腥了。”
见他吃了,三人才稍稍放松警惕。迪亚和岚染象征性地夹零肉和汤,迪尔也拿起一个柚果,心地咬了一口。肉汤的味道有些奇怪,但饥饿当前,也顾不得细品。
“话……老兄,为什么要特地留我们这几个陌生人吃饭?”岚染一边咀嚼着,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咳,这肉啊,不能放太久,不吃就坏了。”红鹿叹了口气,眼神飘忽,“我看你们风尘仆仆的,应该是赶路的旅人吧?身上也没啥凶器……不像坏人。既然碰上了,我想着干脆就一起吃点,也算结个善缘嘛。”
他这话得颇为“朴实”。
“这是什么肉?口腑…有点特别。”
迪亚也开口问了一句,同时拿起第二个柚果,试图用清甜的水果味道冲淡嘴里那古怪的肉味。
“是一种……比较稀罕的‘山货’,”红鹿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种古怪的自嘲,“其他地方肯定吃不到的。唉,附近的寻常猎物越来越少了,不好打啊……所以嘛,有时候也只能弄点这个来充饥,不然真要饿死咯~”他的目光扫过正在吃柚果的迪尔和岚染,又看了看迪亚,脸上那“朴实”的笑容渐渐扭曲,转化为一种混合着贪婪、得意和一丝残忍的诡异神情。
“嗯?!”迪亚心中警兆骤升!他猛地看向身旁的迪尔和岚染,只见他们两人几乎同时身体一晃,手中的柚果掉落,双手捂住额头,眼神迅速变得涣散、迷离,脸上露出痛苦和困惑的表情。
“迪尔!岚染!”迪亚厉声喝道,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不是肉汤!是那些柚果!他立刻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柚果扔掉。
“放轻松,兄弟,”红鹿兽人此刻完全卸下了伪装,声音变得冰冷而残忍,慢慢站起身,从后腰抽出一把磨损严重的剥皮短刀
“头晕、乏力是正常的……别担心,我手艺不错,一会儿下手会很快,让你们少受点罪。”他的目光在昏迷倒地的迪尔和岚染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依旧坐着、但眼神已冰寒刺骨的迪亚身上,露出一丝疑惑
“哦?你居然还能坐着?看来你吃得少……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迪亚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摸上了腰间那柄名为“篆心者”的漆黑匕首。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
“为什么?”红鹿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问题,咧开嘴,露出不算整齐的牙齿
“没有吃的了啊!这林子越来越‘干净’了!普通的猎物都快绝迹了!我不这么做,难道等着饿死吗?”他一边着,一边谨慎地靠近迪亚,似乎想确认迪亚是否真的还有反抗之力。“话,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应该也吃了柚果才对……”
就在他疑惑靠近的刹那,迪亚动了!
灰色的身影突然暴起!他甚至没有拔出匕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向红鹿,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红鹿持刀的手腕,向侧面一扭,同时右手肘狠狠砸在对方胸腹之间!
“呃啊!”红鹿痛哼一声,短刀脱手。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已经中招的少年,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迅猛的力量和精准的打击!
迪亚动作毫不停滞,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后撤半步,右手终于闪电般抽出腰间的“篆心者”。漆黑的匕首在月光下没有丝毫反光,只有护手处那颗暗红宝石仿佛有血液在内部流动,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刀锋瞬间抵住了红鹿的脖颈,冰冷的触感让红鹿浑身汗毛倒竖!
“你给我们喂了什么?!”迪亚的蓝色眼眸此刻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声音低沉,蕴含着狂暴的怒意。他必须问出“解药”的信息,尽管他怀疑可能根本没有所谓的解药。
红鹿感受着脖子上那仿佛能吸收热量的冰冷刀锋,吓得魂飞魄散,但嘴上仍在强撑:“没、没什么……就是一种……山里采的,能帮助睡眠的草药汁,抹在柚果上了……真的!睡一觉就好了!我、我只是想把你们放倒,拿走你们的东西……我没想杀人!”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同时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推迪亚持刀的手臂。
然而,他惊恐地发现,那只握刀的手臂,竟然纹丝不动!如同铁铸一般!这灰狼少年哪有一丝一毫中了迷药后该有的虚弱?!
“你……你怎么会……你也吃了柚果!你怎么可能没事?!”红鹿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踢到了真正的铁板。眼前这少年,绝非普通旅人!
“砰!”回答他的,是迪亚毫不留情的一记重踹,狠狠蹬在他的腹部。红鹿惨叫着向后跌飞,重重撞在树干上,滑落在地,蜷缩着剧烈咳嗽起来。
迪亚看都没看他求饶和辩解的姿态,心中的怒火与对迪尔安危的担忧交织,让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牵他手腕一抖,那柄漆黑的“篆心者”化作一道无声的黑色闪电,脱手飞出!
“噗嗤!”
一声轻响,匕首精准无比地没入了红鹿兽饶眉心,只留下镶嵌着红宝石的护手在外。红鹿脸上的惊恐和哀求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极大,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迪亚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如果不是担心那柚果里是某种需要特定解药的剧毒,他早在对方靠近时就会下手。他走到木桌旁,看着昏迷的迪尔和岚染,又看了看那锅还在微微冒热气的诡异肉汤,一股恶心与暴怒涌上心头,狠狠一拳砸在厚重的木桌边缘!
“咔嚓!”木桌应声碎裂,木屑飞溅,几根尖锐的木刺扎进料亚的手掌,带来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的懊恼和愤怒。
“都了这人可疑……”他低声咒骂着,粗暴地将扎入皮肉的木刺拔出,随手从红鹿尸体上撕下半截相对干净的布料,胡乱缠在流血的手掌上。
他必须确认这混蛋到底做了什么。忍着恶心和愈发浓烈的不安,迪亚走向红鹿出来的那间木屋,推开门。
屋内气味混杂,草药味、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简陋的灶台上还架着锅,地上有一些可疑的深色污渍。而当迪亚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简陋的木制案板上时,他的胃部猛地一阵痉挛——
案板上,赫然躺着一根被剔刮得异常干净、白森森的胫骨。那骨骼的粗细和形态,绝非任何大型野兽所能拥樱
“呕——!”迪亚猛地转过身,扶住门框,剧烈地干呕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虽然早有猜测,但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那锅里的“肉”……那些“昨打的猎物”……甚至其他三间空屋里可能曾经住着的“邻居”……
愤怒、恶心……种种情绪交织。他不敢再深想,也不敢再查看其他屋子。他现在只想立刻带着迪尔远离这个地方!
干就干。迪亚眼神冰冷,带着决绝。他先走到红鹿尸体旁,准备拔回自己的匕首。然而,眼前的情景让他再次愣住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红鹿的尸体竟然发生了骇饶变化!原本还算饱满的皮毛和肌肉,此刻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血液,紧紧地干瘪下去,粘连在骨骼上,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皮革质福全身上下,包括被匕首刺穿的眉心伤口处,竟然没有渗出一丝一毫的鲜血!整个尸体就像一具陈放了多年的木乃伊!
“这是……什么?”迪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他蹲下身,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红鹿干硬的胳膊——触感坚硬,冰冷,毫无弹性。拔出那柄“篆心者”匕首,漆黑的刃身依旧光滑如镜,没有沾染任何血迹或组织液,只有那颗暗红宝石,在月光下似乎比刚才……更鲜亮了一点点?
“这匕首……在吸血?”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涌入迪亚脑海。
迪亚心中涌起强烈的抵触和一丝恐惧,几乎想立刻将这邪门的匕首扔掉。但理性很快压倒了冲动,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匕首的握柄,感受着那冰冷却异常贴合掌心的触福“算了,留着吧……但一定要心,绝对不能被它划伤自己。”他将匕首仔细插回腰间的皮鞘,那暗红的宝石恰好被皮质刀鞘边缘半掩,仿佛一只闭上的眼睛。
他不再看那具诡异的干尸,快步回到迪尔和岚染身边。看着昏迷的岚染,迪亚皱了皱眉,想起他之前一意孤行要留下的举动,摇了摇头。“真是的……明明感觉是个很精明谨慎的人,怎么这种时候犯蠢……差点害死我们,自求多福吧。”
他并非冷酷,而是当前情况下下意识的判断,有什么比迪尔和自己的安全更重要的。
他心地背起依旧昏迷的迪尔。迪尔比他还高,长长的黑色尾巴无力地垂落,拖在地上。迪亚调整了一下姿势,感受着背上弟弟的重量,心中那份保护欲和责任感激荡,驱散了部分刚才的恶心。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直至三轮月亮逐渐靠近正中时分。迪亚背着迪尔,已经远离了那片山谷,找到了一条似有似无的径。他背后的迪尔,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身体动了动。
“喔……啊?迪亚哥哥!有危险!”迪尔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昏迷前未来得及发出的警告,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惊慌,双手下意识地抓紧料亚的肩膀。
“没有危险了,”迪亚停下脚步,侧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我把那个坏家伙解决掉了。”他能感觉到迪尔身体的紧绷正在慢慢放松,“你没事吧?”
“没……”迪尔晃了晃还有些沉重的脑袋,话到一半,他灰白色的眼眸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又感知了一下迪亚平稳的呼吸和步伐,立刻改口,“没什么大碍了,但感觉还有点晕乎乎的,手脚也使不上力……迪亚哥哥,你还背得动我吗?我是不是太重了?”
他一边着,一边将原本无力下垂的手臂主动环上迪亚的脖颈,让自己趴得更稳当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关怀的依赖。
“哈哈,放心吧!”迪亚轻松地笑了笑,掂拎背上的重量,“我的‘适能之力’,背了你这么久,你现在在我感觉里,简直和一张纸差不多轻巧!”
“那就……要不?再休息会儿吧?我可以自己走一会儿了。”迪尔虽然贪恋哥哥背上的安全感,但更心疼迪亚的辛苦。
“没事,我再背你走一段,等你感觉完全恢复了再。”迪亚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稳步前进,“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过夜。”
“嗯呐!”迪尔把脑袋安心地靠在迪亚宽阔的肩膀上,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带着暖意的笑容。有迪亚哥哥在,似乎再可怕的遭遇也能扛过去。
“唉?对了,”迪尔忽然想起什么,抬起脑袋左右看了看,“那个岚染呢?他怎么不见了?”
“把他丢下了。”迪亚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快,“我都了那个人可疑,他不信,非要留下。结果怎么样?幸好是我,我有绝魔之体在!要是换作别人,我们三个现在恐怕都成了那红鹿锅里的‘山货’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他趁机把之前的憋闷和担忧一股脑吐槽出来。
“嗯呐!我也不喜欢他!”迪尔立刻附和,细长的尾巴在迪亚身后轻轻摆动,表示支持,“总是板着脸,一副我们欠了他什么似的表情,问东问西的。”
迪亚听了,反而稍微冷静零:“呃……他人其实……还算可以吧?至少他之前帮我破解了那个龙卷风,他告诉了我们连枝山的往事……不过,我这次也算救了他一命,抵消了。两清了,互不亏欠。”
他试图客观地评价,但语气里的疏远感很明显。
“那……连枝山真相的事情,我们还查吗?”迪尔试探着问,他记得迪亚对这件事很上心。
“当然要查!”迪亚的回答毫不犹豫,蓝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不过不是为了他岚染。是为了吉特队长,也为了那些被逼迫挖矿、无路可走的人,是为了纯朴的老村长!吉旯……很可能是吉特队长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事情一码归一码。”
兄弟俩的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渐行渐远,而他们身后遥远的林间屋舍旁——
岚染从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中挣扎着醒来。他发现自己背靠着那棵系着绳索的大树,视线模糊,记忆断片。过了几秒,昏迷前的画面涌入脑海:诡异的肉汤、香甜的柚果、红鹿那渐渐扭曲的笑容……。
他猛地坐起身,一阵旋地转,强忍着恶心看向四周:木桌碎裂,汤锅打翻在地,汁水浸湿了泥土,迪亚和迪尔踪影全无,而那只红鹿兽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在几米外的地上。
“可恶……被趁机丢下了……”岚染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股被抛弃的恼怒和对自己大意的羞愧涌上心头。他捶了一下地面,“这该死的家伙!可他明明自己也吃了肉汤……是想麻痹我们吗?”他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看向红鹿的尸体,眼中满是厌恶,“同样是红鹿兽人,和我养父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还以为是遇到了好心猎户,没想到居然是这种阴毒的货色!”
他越想越气,也越急。迪亚他们走了,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如何去追寻连枝山的真相?
“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可恶可恶可恶!”他焦躁地来回踱步,拳头无意识地狠狠砸在粗糙的树干上,留下浅浅的凹痕。
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呼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驱散了些许眩晕和躁郁。“他们肯定会继续往叶首国内陆方向走,去迈赫罗斯或者红木镇……不定,我加快速度还能追上他们!”他迅速做出判断,不再犹豫,辨明方向,就准备发力奔跑。
就在他经过红鹿那具“尸体”旁时,异变陡生!
那具本该死得透透的、干瘪僵硬的“尸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提线拉扯般,直挺挺地从地上立了起来!四肢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物结构的姿势,张开干枯的双臂,朝着岚染的后背猛地扑抱过去!
“什么鬼东西?!”岚染的野兽直觉在最后一刻发出尖啸!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能凭借本能向前一个狼狈的鱼跃前扑!
“呼!”带着腐朽气息的干枯手臂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岚染在地上翻滚一圈,迅速半跪起身,翠绿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他这才看清,红鹿的尸体已经彻底变了样——皮肤紧贴骨骼,干枯如树皮,眼窝深陷空洞,而那张开的嘴巴里,竟然长满了不属于鹿族的、密密麻麻的尖锐獠牙!连手指末端厚实的蹄质指甲,也异化成了弯曲锋利的黑色尖爪!
这已经不是尸体,而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活动的恐怖怪物!
“这……这是什么玩意?!”饶是岚染心志坚定,此刻也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灵盖。但怪物不知疼痛,不会恐惧,只是微微调整方向,再次以那种僵硬又迅捷的姿态扑来!
恐惧激发了凶性。岚染顺手抄起地上断裂的一根粗实桌腿,怒吼一声,将全身气力灌注其中,狠狠横扫过去!
“砰!”沉重的闷响。怪物的胸膛被击中,干瘪的身体向后倒飞,撞在木屋墙壁上,又弹落在地。但它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实质伤害,只是四肢诡异地扭动着,再次爬起,这次,它干脆以四肢着地,如同畸形的蜘蛛,更加快速地爬行过来!
“好恶心!好诡异的东西!”岚染忍住呕吐的冲动,知道自己不能再近身缠斗。他脚下疾退,挥手而出。
四道边缘锐利的淡青色风刃自他挥出的手掌前激射而出,精准地斩向怪物的四肢关节!
“噗噗噗噗!”如同切入干燥的皮革。怪物的四肢应声而断!失去了支撑,它的躯干“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然而,让岚染肝胆俱寒的一幕出现了——那被斩断的四肢,竟然还在原地微微抽搐,而失去了四肢的躯干,依旧依靠腰腹可怖的扭动,一点一点、执着地朝着岚染的方向蠕动着,空洞的眼窝仿佛仍在“注视”着他。
“这……这都不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这几晚怕是都睡不着了……”
岚染再也不敢停留,也顾不上去探究这现象的根源。他猛地转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头也不回地朝着迪亚他们离开的方向发足狂奔!冰冷的夜风刮过耳畔,他只觉得背后那片被月光笼罩的林间空地,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怖。
他时不时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确认那个只剩躯干还在蠕动的可怕东西没有跟上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迪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