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亚,我知道你心里不快,其实你不用太费心,我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你只要在旁搭把手就好。”
阿亚嫌弃道:“你还是省省吧。你自己擅多严重,心里没数吗?若是再扯到伤口,回头公子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话虽得刻薄,她的动作却很麻利,扶住阿蛮的后背,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又替她将新衣衫的领口理好。
很快,阿蛮便换好了宽松的寝衣。
阿亚将换下的脏衣服叠好,转身要走,脚步却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再什么重话,只是低声道:“你好好歇着,我去把衣服洗了。”
完,便提着衣物匆匆离开了。
亮了,阿蛮从睡梦中醒来,她解开衣衫,布料与化脓的水泡黏连在了一起。
生疼得厉害。
艰难地褪下后,阿蛮这才清晰看得到伤口,有的地方已经微微结痂,但有的还流浓水,着实可怖。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王寺饶声音不似平日,今日倒是有些焦急。
“阿蛮姑娘,您醒了吗?外头来了重要人物,您快点准备一下,莫要失了礼数。”
阿亚也被他吵醒了,看向阿蛮的胸口,怔愣一瞬,赶紧移开目光。
她起身去打水,脸色比昨日缓和了些,却依旧没什么笑意。
“快些洗漱吧,我帮你上药换衣服,别让贵热急了。”
沾上药膏,轻轻涂抹在阿蛮的伤口周围,“忍着点,赵嬷嬷今日得多涂些药膏,伤口才能好得快。”
阿蛮“嗯”了一声,手指紧紧攥着被褥,强忍着刺痛福等上好药,阿亚又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淡紫色的襦裙。
“这件衣服摸上去特别柔软,晚上你脱起来也容易些。”阿亚着,便帮阿蛮系好腰间的玉带,又替她梳理了简单的发髻。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阿蛮跟着王寺人往前殿走去。
路上,她心里满是期待,想着昨日裴玄让昭阳公主今日来,莫非贵人就是她?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身后的阿亚忍不住提醒道:“阿蛮,你走慢些……”
可刚走到前殿门口,阿蛮就愣住了。
殿内坐着的并非昭阳公主,而是一位穿着青色宫装的妇人。
这妇人约莫四十岁左右,头发梳成规整的飞髻,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她眼神却分外锐利,周身还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王寺人在阿蛮耳边轻声介绍:“这位是宫里尚仪局的柳尚仪,掌管宫中所有宫女和乐工的事务。”
他压低冷声音又提醒了一句:“柳尚仪很严格的。”
阿蛮顿了顿,连忙上前,按照燕国的礼仪行礼:“阿蛮见过柳尚仪。”
柳尚仪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郡主不必如此。我今日来,是奉了王后之命过来教导你。你既已定下要入东宫,成为公子的人,有些规矩是必须要学的,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意。”
阿蛮心中一惊,她从未想过入东宫还要学这么多规矩,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从今日起,我会亲自教你规矩。”
“燕国的文字你得学着认,往后在东宫,无论是看公文还是与人书信往来,总不能连字都不认识。”
“女戒和内训这些女子必学的典籍,你也得背熟,明白身为女子该有的本分。”
“再者……”
柳尚仪顿了顿,眼神在阿蛮身上打量一番。
“你的仪态也得好好练练,走路、坐姿、行礼,都要符合燕国女子的标准,不能失了东宫的体面。”
“还有半月后的大婚仪式,流程繁杂,每一个环节的规矩都不能错,你也得提前熟悉,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丢了燕魏两国的脸。”
阿蛮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
一想到要学那么多东西,她就觉得头都大了。
她张了张嘴,想出自己的难处,可看着柳尚仪严肃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低声应道:“知道了。”
柳尚仪满意地点零头:“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好。其实不止是你,王后也已经派人去扶风,教魏国的公主这些规矩了。毕竟你们将来都是要嫁入东宫的,规矩一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阿亚,只见阿亚也张大了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显然和她一样,没料到燕王后会如此安排。
姜柔可比不得她。
她从前是魏宫婢子,粗鄙,没学过什么规矩,从前也只会伺候人。如今要学这些倒也得过去。
可姜柔是魏国最尊贵的公主,自在宫里被捧在手心里,受的是最好的教养,如今来了燕国,竟还要像她这般从头学这些规矩?
更何况,在魏人心里,魏国的礼仪周全雅致,哪里是燕国这些蛮夷能比的?
燕人向来爽朗直接,论起规矩的细腻讲究,本就不及魏国,凭什么要让魏国公主屈尊学这些?
她越想越恍惚,连柳尚仪何时停下了脚步都没察觉。
“安和郡主!”
柳尚仪呵斥一声,把阿蛮思绪拉回。
阿蛮慌忙收回目光,对上柳尚仪冷沉的脸,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学规矩最忌心不在焉,你怎么这都能开差?”
柳尚仪走到她面前,不满地看向她:“往后你入了东宫,要应对的人和事比这复杂百倍,若是动辄走神,岂非要误了大事?郡主千万不可如此散漫!”
她的戒尺挥动几下,严肃的:“多余的心思别想了,眼下学好规矩才是要紧事。”
柳尚仪拿出一本燕国的识字册子,教阿蛮认读上面的字。
她点在第一个燕字上:“先从国号学起,这个字念‘燕’,是我们燕国的国号,你跟着念。”
阿蛮盯着那个字看了许久,眉头紧紧皱起。
她从前在魏宫,跟着识字的老嬷嬷学过一些魏国文字,那些字体方方正正,笔画清晰,可燕国的文字却截然不同,线条弯弯曲曲,更像是随意勾勒的线条。
在她眼里陌生又晦涩。
她张了张嘴,模仿着柳尚仪的燕国口音发音,却还是带着些许生硬:“燕……”
一声轻嗤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屋内的紧张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