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闻言,脸色瞬间涨红。
“不用了,公子!阿蛮自己可以,阿蛮不是随便的人。”
这话她得格外认真。
这话,是故意给他听的。只因他她不知廉耻。
裴玄一愣,也明白自己刚才那些话一个女子,是有多过分。
“孤不是这个意思,阿蛮,你别误会……”
“我也不是公子心中的那种女人。”
“阿蛮……”
裴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哄她,他不会哄人,也从来不需要哄人。
屋内的沉默再次蔓延开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衬得这寂静愈发漫长。
阿蛮垂着眸就这么僵持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腿都有些发麻,裴玄才终于开口。
“今日孤在宫中见到昭阳了。”
“昭阳公主?她还好吗?”
“她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性子还和从前一样,她想你了,还要亲自来东宫看你。孤原本想着,让她明日过来,也好让你们见一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阿蛮的身上,“可你如今受了伤,身子不便,怕是经不起折腾,这件事便先作罢吧。等会儿我让人去给她传个话,让她再等等。”
阿蛮急忙摇头:“公子,我没事的。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我……我也很久没见公主了,心里实在惦记她。”
“你想见她?”
阿蛮重重地点零头,裴玄闭了闭眼,算是允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好似缓解了不少。裴玄又问:“你就打算这么直接睡?虽受了伤,可总不能连衣物都不换。”
阿蛮的身子微微一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迫。
“公子,我自己来可以的……若是实在不方便,能不能让阿亚过来帮我一下?”
“阿亚?”
裴玄想了想,才想起那个来自东宫的婢子。
“她还在东宫?”
“是,她一直在东宫,未曾离开。”
裴玄思索片刻,便对着门外吩咐道:“王寺人,去把那个叫阿亚的喊过来。”
待门外传来王寺饶应和声,他才转头对阿蛮道,“以后就让阿亚和王寺人一块伺候你,她是女子,平日里帮你打理起居,也更方便一些。”
“这……这不好吧。阿亚原本是公主的侍女,从前我与她一同伺候公主,如今让她来伺候我,怕是不妥,传出去也会让人闲话。”
她虽如今顶着魏国郡主的头衔,可在她心里,自己与阿亚依旧是平等的,实在不愿让阿亚因为自己而受委屈。
裴玄却不以为意,眉头微微一挑:“既如此,那就把她送回扶风,孤再重新给你安排个手脚麻利的婢子,总不能让你受了伤还没人好好照顾。”
阿蛮不愿。
她还要靠阿亚给魏国传信的。更何况,她在这东宫,也只有阿亚一个朋友了。若是连阿亚都不在身边,往后的日子更是难熬。
“公子,且慢。”
裴玄眉梢微挑:“嗯?”
“就,就阿亚吧。方才是我思虑不周,阿亚性子细致,我们从前也熟悉,她留在我身边,我也能更安心些。”
“也好,就依你。”
没过多久,正厅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阿亚提着裙摆快步走入。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原本简单的发髻上簪了支巧的银簪,身上换的干净平整的淡粉色襦裙,连脸上都擦了些脂粉,衬得原本清秀的容貌多了几分娇俏。
阿亚一进门,就看到裴玄正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她慌忙敛衽行礼:“奴婢阿亚,见过公子。”
裴玄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眼底没什么情绪,淡淡开口:“你可知孤唤你来是作甚?”
阿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偷偷抬眼瞥了一眼裴玄。
“奴婢……奴婢猜,是来伺候公子的。”
“嗯……倒是个聪明人。伺候是伺候,不过不是孤。”
他抬眸扫了阿亚一眼:“是伺候安和郡主。”
这个称呼,阿亚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
裴玄似是看穿了她的怔忡,又缓缓开口:“你们从前虽同在扶风府中共事,也算有些情分,但如今身份有别,她是魏国郡主,你是婢女。该如何伺候,怎么守规矩,你应该懂得分寸吧?”
阿亚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是阿蛮的郡主封号。
安和郡主,还真好听呢。
意识到两人如今的身份早已不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涩意悄然蔓延。
她慌忙低下头:“奴婢明白,奴婢定当尽心伺候郡主。”
“既明白,便去吧。”裴玄摆了摆手,显然不愿再过多纠缠此事。
阿亚躬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她才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边的银簪。
这簪子是她特意翻出来戴上的,原以为阿蛮受了伤,裴玄身边正好缺人伺候,自己或许能有机会靠近他。
可到头来,不过是自作多情。
方才精心打扮的心思,此刻都成了笑话。
门被推开,阿亚提着换洗衣物走进来。
“我来了,安和郡主这下该高兴了吧?”
阿蛮脸上僵住,抬头看向她:“阿亚,你这是怎么了?”
阿亚却没接她的话,只是翻了个白眼,将衣物往床榻上一扔。
“我没怎么。不过是奉了公子的命,来伺候您这位尊贵的安和郡主罢了。”
阿蛮听着这话,心头微微一沉,彻底愣住了。
她怎会听不出阿亚语气里的不满。
“你听我解释……我也不想让你来伺候我的,我们是朋友,只是方才公子……”
“够了!”
“阿亚……”
“你不用再了。如今你可是郡主,身份高贵,而我是个奴婢,伺候你是经地义!”
阿亚不想再听阿蛮什么理由,只会让她更难堪。可她心里明明都清楚,这事怪不得阿蛮。
从前在魏宫,两人都是伺候姜柔的奴婢,一同熬过那些看人脸色的日子。
自己更是觉得高她一等。
可如今阿蛮却像是从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摇身一变成了魏国郡主,连燕国王后都对她另眼相看,而自己依旧是个任人差遣的婢女。
这就是命。
道理她都懂,心里那股子不服气却怎么也压不住。
眼红,还有满满的妒忌。
这心啊,密密麻麻地疼。
凭什么阿蛮就能一步登,自己却要继续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