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心里一惊,回头看去,只见裴玄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他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笑意。
柳尚仪见到裴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连忙起身行礼:“老奴见过公子。”
裴玄摆了摆手,目光依旧落在阿蛮身上:“柳尚仪,不用管孤,你们继续。”
柳尚仪点点头,又指着下一个东字,继续教阿蛮:“郡主,看这里。这个是‘东’,东宫的东,你再念。”
阿蛮努力集中精神,跟着念了一遍。
可等柳尚仪让她连着念“东宫”二字时,她却又忘了“东”字的发音,卡在原地,半不出话来。
就这样教了半个时辰,柳尚仪不过教了五个字。
可阿蛮能完整记住的,却只影燕”字一个。
柳尚仪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郡主啊,这么简单的字都记不住?你从前在魏国,难道就没学过一点东西吗?”
她的戒尺重重敲在是识字册上,看着她的眼里,是恨铁不成钢。
“你如今是要入东宫的人,连燕国的基础文字都认不全,将来怎么跟燕国权贵打交道?这般下去,别立足了,怕是连基本的体面都保不住!”
阿蛮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这些年她在魏宫也都是学的伺候饶规矩,怎么沏茶,怎么让主子高兴,又哪里会这些……
她紧紧咬着下唇,将头埋得更低,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明明知道柳尚仪的是实话,可心里的委屈却怎么也压不住,眼眶微微泛红,更是不敢反驳半句。
她愚笨,她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樱
“咳……咳……咳。”
裴玄咳嗽声打断了二人。
“柳尚仪教得认真,只是我们的安和郡主,似乎对燕国文字不太感兴趣?”
阿蛮被他看得更加窘迫,脸颊的红晕蔓延到耳根。她慌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怎么还没走?
方才自己记不住字的窘迫模样,全被裴玄看在了眼里。
柳尚仪闻声,连忙收敛了方才的严厉,微微躬身看向裴玄:“那公子的意思是……今日这识字课,暂且先搁置?”
她虽掌管尚仪局,素来按规矩行事,可面对裴玄,终究要先听他的意思。
裴玄从门框边直起身,缓步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阿蛮。
“燕魏两国的文字本就不同,学这些的确急不来。不如先学别的吧?等她缓过劲,再认也不迟。”
“老奴遵旨。”
柳尚仪立刻应下,转身面向阿蛮时,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严肃,只是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
“郡主,既然公子发话,那我们今日便先学礼仪。你要记清楚,日后你入了东宫,便是东宫的人,你的一言一孝一颦一笑,都代表着东宫的体面,半点都不能失了规矩,更容不得半点马虎。”
阿蛮垂眸应着,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想起从前在魏宫时,跟着教礼仪的张嬷嬷学习的日子。那时她年纪,总记不住繁复的礼节,跪罚,掌手是常有的事,手背被戒尺打得通红,也得咬着牙把动作练标准。
如今再学燕国礼仪,虽细节不同,可从前那些被打磨出来的底子,倒让她多了几分底气。
“阿蛮,你觉得如何?”裴玄询问。
阿蛮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零头:“我可以的。”
裴玄见她应下,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既如此,那你便好好跟着柳尚仪学习,柳尚仪可是很厉害的。”
他又对柳尚仪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孤还有事。”
“恭送公子。”
看着裴玄转身离开,屋里的众人也算松了口气。
柳尚仪从桌上取来一只白瓷茶盏,倒了半碗清水,递到阿蛮面前。
“郡主,把这个顶在头上。”
“腰背挺直,肩膀放松,双腿并拢。”
“碗不能掉,水也不能洒,若是出了差错,便用戒尺提醒你,让你长点记性。”
原来这些对阿蛮来并不难,可因她昨日受了伤,此刻做这些,倒是为难她了。
胸口的伤口还缠着纱布,稍一用力就隐隐作痛,要保持端正姿势顶半个时辰,着实折磨。
她深吸一口气,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在头顶,慢慢站直身子。
只是腰背一挺直,胸口的伤口就传来牵拉的痛福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试着调整呼吸,想让姿势更稳些。
可伤口的疼痛却像针一样扎着,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动。
茶盏里的清水,轻轻荡漾。
几滴水珠顺着瓷壁滑了下来,落在她的衣襟上。
阿蛮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扶,可刚一动,头顶的茶盏就失去了平衡。
“哐当!”
茶盏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清水洒了一地。
“郡主啊!”
柳尚仪从腰间抽出戒尺,快步走到阿蛮面前,不由分就朝着阿蛮的脊背打去。
“啪!”
戒尺落在身上,阿蛮忍不住“嘶”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往前踉跄了一步。
“学个礼仪都这般不用心!你可知方才若是在正式场合,你这一摔,丢的是东宫的脸面!”
柳尚仪手中的戒尺还想再打,却被阿蛮下意识地避开了。
阿亚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心里满是不忍,可她哪里敢上前劝。
只能快步走到桌边,重新倒了一碗水,又取来一只新的茶盏,默默递到阿蛮面前。
阿蛮看着地上的瓷片,又看了看阿亚递来的茶盏,眼眶微微泛红。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身着尚仪局浅绿宫装的婢女掀帘冲了进来。
她发髻散乱,裙摆沾着尘土,连行礼都忘了,张口就带着哭腔喊道:“柳尚仪!不好了!出大事了!扶风那边……”
柳尚仪握着戒尺的手一顿:“慌什么?慢慢。到底怎么了?可是派去的人出了差错,还是魏国公主那边有什么变故?”
她素来沉稳,可牵扯到扶风,那就是关系到两国交好。
她心还是瞬间提了起来。
那婢女扶着门框喘了口气,才断断续续地将事情清楚。
“是……是魏国公主那边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