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正事,管事正了正脸色,低头道:“已经送去。”

    视线落到古亦手上,身上,地上,无处不在的古典书籍管事不觉好笑,为了写那封信,少爷把这辈子都没读过的书都读了一遍。

    “少爷将这次行动,甚至,上头的事都告诉给风家姐。这事?”管事神色微凛,心里总有些不安,也不知为何少爷一回来就嚷着没有信守承诺,偏偏要将这样重要的事告诉给风家的三姐,分明这两个人才是对不上的冤家。

    古亦毫不在意,反倒是扬了笑,“这是我答应告诉她的,车上给忘了。”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言出必行,了要和她的就一定会,哪能和女子,呵,丫头片子失信。”

    管事心里疑惑,只觉得少爷的心思飘得他都看不懂。

    “您是不是交代错人?”或许应该是风家二姐风水月才对。

    古亦瞟了他一眼,“我还没蠢到人都弄错的地步。”

    “不过你的也是,我还要写一封信给水月妹妹表达我的爱意。”

    古亦罢提起笔就要写,管事牙一酸,赶忙拦住古亦,嘴里想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就那狗爬的字,还是别在少爷的心上人面前丢脸才好。

    古亦却也是听劝的,手里刚刚拿起笔,却是又放了下去,叹气道:“也不知道她的伤怎么样了?应该在信里问一声才好。”

    此时,风扶摇正好看完了那一封狗爬字体的信封。

    “姐写的什么?”白霜轻声问,满脸的好奇。

    风扶摇抬眼,屋子里就只有白霜春画和桂嬷嬷,倒也没什么不能的。

    将信递给了白霜,白霜却苦着一张脸,慌忙将信推给了桂嬷嬷。

    “姐,我不识字!”低着头,白霜羞得脸色刹红,细弱蚊蝇的声音落在风扶摇耳里成了另一番景象。

    “什么?”风扶摇下意识问出口,“你不是跟着大哥上了几年学?”

    这样一白霜的脸就更红,嘴唇蠕动半响没话。

    桂嬷嬷朝她害羞的脸看了眼,不觉有些好笑,这个丫头定是只顾着大少爷没空学那些黑乎乎的文字。

    “姐还是您吧。”桂嬷嬷转回了头烫手山芋一般又甩给了春画,老脸也有不好意思。

    大半辈子她都没接触过这些文绉绉的玩意,让她看信真是要命。

    风扶摇诧异偏头朝桂嬷嬷打量,只觉得一口气压在胸口,抬起眼对春画问道:“你也不识字?”

    春画抿唇,接了信纸有些犹豫的答道:“识的百字。”

    “只认识一个百字,还好意思。”白霜红着脸冷嘲,春画不耐烦抿唇,风扶摇问:“识的一百余字?”

    春画回了神,对风扶摇点头。

    “那你看看,这上面的字,你可能看通。”一百来字算是识字,风扶摇心里盘算。

    春画展开纸面,只对上面扫了一眼,脸色煞白,扔垃圾一般慌忙扔到桌子上,懊恼又有些尴尬道:“这,上面,符咒一般,奴婢不认得。”

    风扶摇噗嗤的笑了开,略微嫌弃的将信纸拿了来,冲着上面歪歪扭扭忽大忽的芝麻瞅了眼,“的确,这玩意要火候到家才能看的差不离。”

    “也罢,这是古亦送来的,那些废话不算,里面透出来的信息还挺重要。”风扶摇皱眉,将信封连带着信一起扔到了火炉里。

    “皇帝陛下特派几位皇子来辽北视察,古大人与镇海县令有几分交情,古亦这次是去提点那县令一声的。”风扶摇也不知道这话是解释给白霜他们听还是自己听,“所以,这几日一定会出事。”

    “但是姐几日后您就要陪六少爷一起去学堂报道。”白霜轻声提醒,她在心底不希望姐扯进这些麻烦里。

    风扶摇微愣,神色僵了僵,叹了口气。

    十五后她要去学堂,但同时,会有皇子来辽北。

    以轩辕烈的性子,这样上脸的事他不会放弃,就怕,他会惹出什么来。

    “姐别想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奴婢给您打点热水,熏好暖手捂,您早些睡着才是正理。”白霜笑着岔开话题,风扶摇眉头一凌,问道:“一都没怎么食饭,被你们这样催着歇息,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春画没忍住笑出声,白霜瞪了一眼,红着脸,道:“奴婢这不是忘了么,这就去厨房要些吃的。”

    风扶摇笑着摇头,“奴婢陪着去。”桂嬷嬷皱眉发声,风扶摇对桂嬷嬷担心的脸色瞧了去,点点头。

    “就算是嬷嬷去,也不一定是那些饶对手,还是奴婢去吧。”春画敛了神色,拉住了白霜,嗤笑一声,走了出去。

    白霜哼了一声,到底也没拦着,乖乖的回了来。

    桂嬷嬷不放心,终究还是跟着春画去了。

    “姐您什么时候和云姑娘认识的?”左右无人,白霜眨着眼睛问道。

    风扶摇一愣,离开座位的动作变得缓慢。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提起云姨桂子会是那种神情。

    因为,此时此刻,她应该是连云姨的名头都没听过。

    云姨太过低调,二叔有不曾允诺过名分,因此,云姨几乎不和他们来往。

    而她,和云姨变得亲昵,是在嫁给轩辕烈几年后的省亲。

    “不曾认识,偶尔听罢了。”风扶摇微微叹气,想起这些往事,那些恨意就会越发的浓烈,只得低声,敷衍的回道。

    白霜哦了一声,也没再问,翻箱倒柜的就要把程夫人送的那些好看衣服给倒腾出来。

    “先别忙,这几日还是穿以前破旧的衣裳。”风扶摇唇角微勾,白霜撇着嘴满心不愿的将那些又给收了回去。

    “姐我就不明白您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到现在了,好容易穿一次好的,还被男装给替了。”白霜替她不值。

    风扶摇摇头,“那些衣衫你先藏着,总归是要让父亲祖母知道,究竟我原来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十五那日轩辕烈若是来,大夫人这对母女定是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的。

    衣橱里放上一些破旧的,关键时候也许能倒打一耙。

    “稍后让喜鹊进来伺候。”风扶摇想起这事来,抬起头对白霜吩咐。

    白霜满心不愿,又不敢违背风扶摇的命令,只得委屈的应了。

    “奴婢给您添点竹炭。”白霜低下声音缩着手走去火炉旁,风扶摇瞅着抿了抿唇,没在意。

    休息了片刻,手心覆上自己的心口,身体里的那个女子,都没有什么声音,风扶摇的心里竟是替她有些担心。

    “姐该吃饭了。”棉帘外响了一声,声音里含着隐忍的怒气,风扶摇听了出来,收了心思,风扶摇让她们进了来。

    “怎么了?可是那些婆子不愿做?”风扶摇皱眉问。

    “倒也不是不愿做,只是一边做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嬷嬷听着心里不舒服。”春画端着菜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见端着的菜上,只有一碗鸡蛋羹两个菜。

    “后来奴婢索性也不让她们做了,给您熬零鸡蛋羹,护护胃,明早再吃些好的。”桂嬷嬷帮着春画布置碗筷,一张脸气的通红,直到现在话都带着怒气。

    风扶摇沉了脸色点头,冷笑道:“这些婆子越发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白霜气的就要去找她们算账,风扶摇喝住了她。

    “那些本就是一群势力的,紫风阁既没有赏银又向来不卖她们人情,加上我又被老夫人扔在镇海,回了来还没有迎接的架势。”

    “如此一来,她们自然觉得我们是失了势的。这样的情况下你与他们吵,又能吵出什么来,反而容易被那对母女抓了把柄,惹得大家不快。”

    风扶摇拿起汤勺咬了一口蛋羹,皱了皱眉,是没味道的。

    “可,可是。”白霜焉了般的低着头,眼里含着泪水,死咬着唇一脸不甘心,“凭什么最后受委屈的都是姐!”

    风扶摇垂下眸没吭声,桂嬷嬷恼怒的拉了拉白霜的衣袖,气急败坏的扯了白霜出去。

    “趁热吃吧,您是嫡姐,她们不敢做的太过分。”春画表情平淡,几句话勉强听出关心的意味。

    风扶摇不在意的挑眉,眸子里浮现冷笑:“越是势利之人越好控制,这世上,最怕的是无欲无求的人。”

    “你照广喜鹊,这事只能拜托你,白霜那丫头好胜心强,容易感情用事。”放下手里的汤勺,拿了手帕擦了嘴角,风扶摇从座位上站起身,“紫风阁也没穷到那个地步,仓库里有的是米粮,也不用求着别人,待嬷嬷回来,那些喜欢的豆子煮了吃。”

    春画没有回答,只是挑眉对风扶摇看着,沉声问:“既是照顾喜鹊,那么一直悄悄跟着我们看着的,那个紫莺,可是冷着?”

    “原来那丫鬟叫紫莺。”挑了挑眉,风扶摇赞赏的对春画看着,“没想到你观察的这样仔细。”

    春画脸色有些难看,扯了唇:“当初被人利用的那样惨,如今自然要学聪明点。”

    风扶摇勾唇没有话,靠近了春画轻声问:“给你的首饰盒,可还在?”

    春画的脑子里浮现风扶摇那日摇摇火焰下的眼神,眼球怔了怔,很快点头:“在。”

    “那就好。”风扶摇声音冷了些:“总觉得,日后能用得上。”

    “姐,您做的伏笔过多,却总在寻找一击即中的机会,可是机会,向来都是自己创造的。”春画收拾碗筷出门之际,回头对风扶摇了这番话。

    怔怔的望着春画离去的背影,风扶摇心中微动。

    “姐,您唤我。”不多时,喜鹊掀开棉帘走了进来。

    风扶摇正要散发,见了她轻轻一笑,将手里的木梳递给她,轻声唤道:“你来帮我散发。”

    喜鹊惊喜应了一声,快步走了来。

    “白霜姐姐和春画姐姐去了哪?”喜鹊一边心翼翼的帮着风扶摇梳头发一边试探得问。

    风扶摇轻笑:“她们都去忙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喜鹊面色一喜,又问道:“等会奴婢给您换上睡衣?”

    喜鹊抑制不住的欣喜风扶摇看着眼里,低下头扯了扯唇,很快扬起一个欢喜的笑,应道:“好。”

    “姐您今日为何是男装打扮?”时间久了些,喜鹊越发放肆的问。

    风扶摇也不在意,委屈的答道:“我在镇海人生地不熟的,为了避免麻烦,只得穿男装。”

    “嬷嬷也答应的吗,姐毕竟是风府的嫡姐,穿着男装是个什么礼。”喜鹊皱着眉打抱不平的着,风扶摇笑笑也没话。

    “姐可要奴婢再做些什么?”帮着风扶摇挑好了睡衣,喜鹊笑着问,无奈此刻,桂嬷嬷带着白霜回了来。

    “姐,奴婢退下了。”见风扶摇头发散了衣裳也褪了,也没什么是她可以做的,白霜委屈的转身。

    桂嬷嬷对喜鹊看了眼,走到风扶摇身侧铺着床,却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喜鹊瞪了桂嬷嬷一眼,换上一张乖巧的脸,对风扶摇福了福礼:“奴婢退下了。”

    “喜鹊。”风扶摇唤住了喜鹊,喜鹊诧异的回眸,风扶摇笑道:“喜鹊你可识字?”

    喜鹊为难的摇头,“奴婢不识字。”

    悄悄抬眼打量着风扶摇的神色,喜鹊咬唇,又道:“院子里没几个丫鬟识字。”

    风扶摇点头,对喜鹊莞尔一笑,“从明起,我教你识字可好?”

    喜鹊僵住身子,诧异的打量风扶摇的脸色,见风扶摇的认真脸上浮现感激,慌忙跪倒在地,连连道谢:“谢姐,谢姐!”

    “起来吧,今夜屋里得安全可就靠你了。”风扶摇笑着让她退下,喜鹊感恩戴德的走了,桂嬷嬷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

    “姐您怎么突然对喜鹊这么关心起来了。”桂嬷嬷诧异的问,风扶摇勾了勾唇,“因为她有用处。”

    桂嬷嬷没有再话,低着头铺好了炕头,又塞进去一个暖手捂,挑拨好了火炉子,就要转身。

    “嬷嬷这几白霜,就交给你了。”风扶摇叹气,比起以前,白霜显得任性了些。

    桂嬷嬷点头,慈祥的眼眸略微有些担心,“姐您是不是要和,夫人...”

    桂嬷嬷后面的话没敢完,风扶摇扯了唇,“不是我要和她们母女如何,而是她们已经按耐不住。”

    桂嬷嬷诧异,忽然想起风扶摇曾的话,方才想起,院子里不少丫鬟,都是大夫人安排进来的人。

    满怀着忧虑,桂嬷嬷福了礼退了下去。

    棉帘被心放下,只听桂嬷嬷在院外和喜鹊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