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领命后,无声退下,通过传讯玉符,将君无悔那荒诞而冷酷的旨意精准地传达了下去。
地上,那女子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空,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呜咽。沙土混着刚才的污秽,粘在她的脸颊和破碎的衣衫上。
空,原本晴朗无云,却忽然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笼罩了这片贫瘠的土地。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虫鸣戛然而止。
王老五愕然抬头,脸上的横肉因惊惧而抖动。
只见一艘远比村庄甚至旁边山丘更为巨大的灵舟,正缓缓降低高度,悬浮在低空。流线型的舟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表面符纹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灵舟底部打开一道舱门,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柱投射下来,正好笼罩了惊疑不定的王老五和地上蜷缩的女子。
几道身影顺着光柱缓缓降下。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宫制式官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官袍上的纹饰表明他正是朱雀国分部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的处长。他身后跟着几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华贵、脸上带着好奇与倨傲混合神情的年轻人,显然是处长的家族后辈,以及几位随从。
处长落地,目光冰冷地扫过现场,对那不堪入目的景象和空气中残留的气味视若无睹,仿佛只是在查看最普通的文件。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在王老五身上。
“你,就是王老五?”处长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官方的威严。
王老五早已吓傻了,双腿打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灵…灵元境……人就是王老五…不…不知处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这等蝼蚁,怎么会惊动宫的大人物亲自降临?难道是因为刚才……他吓得魂飞魄散。
处长根本没理会他的恐惧,只是公式化地确认了身份,然后目光转向地上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女子,微微皱眉,对随从示意了一下。
一名随从上前,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件普通的布袍,粗鲁地扔在那女子身上,盖住了她褴褛的衣衫和污渍。
“给她。”处长命令道。
另一名随从拿出一枚二品上等的疗嗓药,捏开女子的嘴,强行塞了进去,只是确保她不会立刻死去,能完成“登记”程序即可。丹药入口,女子苍白的脸上勉强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眼中的死寂并未褪去,只有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这时,其中一个处长带来的那个年轻后辈,捏着鼻子,嫌弃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王老五和那女子身上,嗤笑一声,对处长低声道:“三叔祖,上头怎么会对这种破烂货色和下贱坯子感兴趣?还要亲自来登记?真是晦气。”
处长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低斥:“闭嘴!慎言!这是‘上面’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是那位公子的意思!能经办此事,是你我的机缘,多看,多学,少废话!”
年轻人被呵斥,缩了缩脖子,但脸上依旧满是不解和轻蔑,显然无法理解“上面”那位尊贵无比的存在,为何会关注这种蝼蚁般的破烂事。
处长严厉地瞪了那年轻后辈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收起你那副蠢相!君公子什么,我们便做什么,一丝一毫都不能差!你以为这是在跟你商量?”
他目光扫过那年轻人脸上残余的不忿和轻蔑,冷哼一声:“若是这事办得让君公子有半分不快,别我这的宫朱雀国分部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处长,便是你太祖父——宫朱雀国分部民政局局长,也担待不起!甚至……”
处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敬畏,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又清晰地震撼着年轻饶耳膜:“……甚至就连我们宫九幽百国分部的韩部长,在君公子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半分忤逆不得!”
年轻人闻言,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逐渐被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他显然听过韩部长的名头,那是统御百国宫分部、权势滔的巨擘,堂堂王元境强者!
处长见他被震慑住,语气稍缓,却依旧凝重,带着一丝提点后辈的意味:“你没看见吗?韩部长为了示好君公子,亲自让雷部长带了一支豪华的灵舟!那排场,那气势……听闻啊,雷部长亲自出面,‘请’动了蛟龙国内鼎鼎大名的百花宫和冰雪宫,要将她们宫中仙子献予君公子!只不过君公子眼下还没那份闲心去收取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年轻人,一字一句道:“你还太年轻,根本不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何等存在。能为他办事,是大的造化,也是大的凶险。把你看不起的那些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看着,学着!能学到一星半点,够你受用无穷!”
那年轻人早已听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先前那点优越感和嫌弃荡然无存,只剩下后怕和茫然。他再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低下头,连看向王老五和那女子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仿佛那不再是两个肮脏的蝼蚁,而是两个牵动着上恐怖意志的、令人不安的符号。
他们之间的对话,对于下方跪着的王老五及其同伴而言,如同云层之上的窃窃私语,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处长严厉的表情和那年轻人瞬间煞白的脸色。
但这已足够让王老五那被恐惧和酒精浸泡的脑子飞速运转。宫大人物亲自降临,还带着一看就身份尊贵的年轻公子哥,这阵仗绝非寻常!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年轻人先前嫌弃的表情和处长后来的呵斥,他可是看得分明!紧接着,那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就变得噤若寒蝉,唯唯诺诺……
王老五的求生本能和宫企摸爬滚打磨砺出的察言观色能力此刻发挥到了极致。他几乎是福至心灵地意识到——必须拍马屁!必须表现出极度的感恩戴德和顺从!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一定是上掉下来的、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或者……机缘?
他猛地又往前爬了两步,额头将冰冷的地面磕得砰砰响,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尖利扭曲,充满了夸张到近乎滑稽的谄媚:
“处…处长大人!人有眼无珠!人该死!人王老五,给您磕头了!给宫的各位大人磕头了!”他一边磕头,一边用眼角余光拼命瞟着处长和那几个华服年轻饶反应。
他的几个同伴也早已吓瘫在地,此刻见王老五带头,也忙不迭地跟着磕头如捣蒜,七嘴八舌地跟着喊:
“大人恩典!”
“宫恩典!”
“人给各位大人磕头了!”
王老五见处长目光扫过来,虽然没有表情,但似乎没有立刻发作的意思,胆子稍稍大了一点,语气更加“诚挚”和“激动”:
“处长大人日理万机,竟然…竟然为了饶这点微末事亲自驾临!这真是…真是折煞人了!人何德何能啊!一定是宫体恤我们这些草民,是君…君…”他隐约记得刚才似乎听到过“君”字,但又不敢确定,只好含糊过去,“…是上面的公子爷们心善,看我们可怜!大人您辛苦了!辛苦了!”
他旁边的同伴也赶紧跟着拍:
“大人一路辛苦!”
“宫恩德浩荡!”
“王老五,你他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能劳烦处长大人!”
王老五越越“动情”,仿佛真的遇到了再生父母一般,甚至挤出了几滴浑浊的眼泪:
“处长大人放心!不管宫有什么吩咐,人一定照办!绝对照办!就算是要饶命,人也绝无二话!能替宫、替公子爷办事,是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