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去后,裴伦和唐延海并没去郭孝恪安排的馆驿,而是借着夜色,秘密会见了一位来自西域名叫安德海的商人。
唐延海的斥候营一个什长在甘州城外沙漠边缘侦查的时候,发现安萨宝和他的商队遭受一伙沙纺攻击。
他们顺手救下了安德海,并得知他是西域商人,于是将他和商队都带到镇北军的军营来了。
“多谢您的士兵出手相救,这些金子和珠宝还请笑纳。”
安德海看到这么一只军容齐整的军队,急忙拿出钱财来感谢。
“安掌柜,我们不需要你的钱财!我听你们从西域那边过来的,想跟你打听一些情报。”
唐延海对那个什长口头表扬之后,便拒绝安德海的钱财。
“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安德海没想到还能遇到不要钱的军队。
之前他从西域往西京去,一路上关卡重重,层层剥皮。
要不是西域和中原之间贸易的利润足够大,他才不愿冒着风险跑商呢!
“从甘州到西域,你们有没有遇到北狄的军队?”唐延海问。
安德海想了想,道:“倒是没有遇到,不过是有听一支两三千饶鞑子,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了伊州附近,还投靠帘地的车迟国国王。”
“不过这车迟国倒是维护商路,并不为难来往的商人。”
原来铁木尔去投靠了西域的国,怪不得在陇右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得到了确切消息,唐延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接下来,就是要如何与陇西达成联盟,通商贸易,甚至共同出兵西京。
“安掌柜,你们的货物,打算卖往哪里?”看到安德海的商队之中大包包装了不少货物。
“我们打算去大胤的京城或者西京,那里对从西域来的香料、象牙、宝石等货物需求很大。”
“然后我们在从那带走茶叶、丝绸和瓷器。”
安德海如实相告。
唐延海和裴伦对视一眼,惊讶道:“安掌柜,你难道不知道,如今西京已经被叛军占领,你想去京城,是去不了了啊!”
啊!
安德海一脸难以置信:“我记得春季从京城出发西域的时候,西京还是畅通无阻的啊!你们的可是真的?”
“安掌柜,千真万确,中原那边正在打仗,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裴伦一脸肯定。
“既然你们这么,肯定就是了,我也不去打听了!”
安德海一脸忧愁,“看来我们这批货,只能在陇右卖掉了。”
“只不过,也不晓得卖到什么时候去。还有中原的丝绸茶叶和瓷器,陇右根本就没有便夷。”
裴伦微微一笑:“安掌柜,要不,你可以去朔州试试,那里一定能让你发财的。”
“朔州?”安德海似乎只有一点印象,“听那可是大胤的边疆苦寒之地,我这些香料在那里能卖得出去吗?”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我们就是朔州过来的,我们将军便是希望西域的商人们可以借道朔州去做生意,我们的军队能保证商队的安全。”
裴伦缓缓道。
安德海有点并不相信,然后裴伦让人拿出了一样东西,顿时让安德海眼睛发亮,发出一声声赞叹:
“这真是水晶杯吗?怎么能如此晶莹透剔,如此完美!西域的那些贵族一定会为之疯狂的!”
裴伦不禁哑然,心中暗叹赵暮云真乃神人。
当初跟他合作细盐开始,裴伦就察觉赵暮云非同一般,前途无量。
这是赵暮云在他们临行之前,让银州的工坊送来的最新产品。
赵暮云这东西一定会让西域的商人心动。
不过,这原材料并不是水晶,而是捡来的石头高温熔化下烧制出来的。
比起烟草和细盐,这利润更令人咋舌。
“这是朔州生产出来的,造价还很便宜?”当裴伦给他隐约介绍之后,安德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定去朔州一趟!麻烦你们帮忙带带路!”
“没问题,我现在就派人护送你们去朔州,见到我们的将军后,你会有更多惊喜,获得数不尽的财富。”裴伦摸着胡子笑道。
“太好了!我现在就启程,请两位大人安排。”安德海已经是迫不及待。
唐延海当即叫来救下安德海商队的那个什长带上他的手下护送安德海商队去朔州。
自然,这个什长也将这边关于甘州合作的情况以及打听到铁木尔下落的消息,一并禀报赵暮云。
......
与此同时!
晋阳城内,晋王的府邸,烛火通明。
世子胤稷坐在原本属于他父亲晋王的主位上,却感觉有些不自在。
下方,以萧烈为首的文武官员分列两旁。
萧烈年约四十五六,面容黝黑,身材魁梧,一双鹰目扫视众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是晋王麾下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之前,兀良哈突然绕开朔州攻打忻州,忻州都尉张焕畏战,还是萧烈从晋阳出兵守住了鞑子的猛烈进攻。
后带着两万大军同胤稷参加赵暮云的联军对鞑子右路军的作战,一起将鞑子赶出了朔州地界。
晋王率领主力南下与李金刚决战之后,留守后方大任交给他。
“世子殿下!”萧烈声若洪钟,率先出列,拱手道,“逆贼李金刚篡位,王爷下落不明,国难当头!”
“末将等日夜期盼,终得殿下归来主持大局!”
“晋阳上下三万将士,愿效死力,追随殿下,光复河山,以雪国耻家仇!”
他话音刚落下,身后一众将领纷纷附和:“愿追随世子殿下!讨逆复国!”
胤稷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连忙起身虚扶:
“萧将军请起,诸位请起!孤…孤年少德薄,骤逢大难,日后还需仰仗萧将军和诸位鼎力相助!”
他刻意模仿着记忆中父亲接见属下的语气,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殿下过谦了!”
萧烈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胤稷,“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民心,整饬武备!”
“如今晋阳城内,尚有可战之兵三万余,粮草亦可支撑半年。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各方溃兵散勇不断涌来,编制混乱,号令不一。末将斗胆,请殿下允准,对现有兵马进行整编,明确号令,方能形成战力。”
胤稷不疑有他,点头道:“萧将军所言极是,军事上的事,孤不太懂,就全权交由将军处置。”
他跟在赵暮云身边这么久,岂有不懂之理,不过此刻,他只能依仗萧烈。
“殿下英明!”萧烈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立刻道,“既然如此,末将提议,将现有兵马整编为‘靖难军’,设前后左右中五军。”末
“将暂领中军,兼摄全军总制。其余四军都督,亦需尽快任命得力之人。”
他随即报上了几个名字,无一不是他的嫡系亲信。
胤稷听着这一连串的任命,心中隐隐觉得不妥,这几乎是将兵权完全交给了萧烈。
他想起离开朔州前,赵暮云曾私下提醒他:“世子至晋阳,需谨记,名分虽正,然根基未稳。”
“萧烈拥兵自重,世子当广结善缘,尤其是中下层将领,须知兵马才是乱世立足之本。”
想到这里,胤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萧将军的安排,甚为妥当。不过,整编之事千头万绪,可否容孤稍后细览各军将领名录,再行定夺?另外,关于与朔州镇北将军赵暮云联合之事…”
一提到赵暮云,萧烈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一下,随即笑道:
“殿下思虑周全,名录稍后便呈上。至于赵将军…朔州路远,通信不便。”
“且赵将军首要之务是防御北狄,恐怕一时难以分身南下。”如
“今我靖难军新立,当先巩固根本,待内部稳固,兵强马壮之后,再与赵将军联络不迟。届时南北呼应,方是上策。”
胤稷心中一紧,萧烈这明显是在拖延和孤立他与朔州的联系。
他正想再什么,萧烈却已转向其他议题,开始讨论粮草筹措、城防加固等具体事务,根本不给他深入讨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