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过去,平静得诡异。
【心象归乡】的坐标,就是一张贴在全宇宙电线杆上的通缉令,赤裸裸,不加掩饰。
但想象中踏破门槛的围剿,始终没有来。
偶尔,方闯能察觉到,有某些遥远又恐怖的意志扫过这个的世界。
那些意志冰冷,严苛,充满了审视。
每到这时,就是全家上演每日剧目的时间。
“又来了。”
树下的方知缘眼皮都没动一下,膝上那本空白封皮的本子上,数据流狂泻而下。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凭空一点。
“东南角,世界边界第三十七号规则节点,斥力参数溢出百分之零点三,持续一秒,不会引发结构性坍塌。哥,你那边准备。”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院子里,正跟一堵墙较劲的方雷脚下一个踉跄,骂骂咧咧地回应,“每定时定点上班,比我还准时。”
“收到。”
方闯闭眼,意志瞬间沉入世界本源。
他精准地找到了女儿标记出的那个节点,然后,注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混乱。
轰隆!
远方的际毫无征兆地扭曲,一道道细密的裂痕瞬间爬满,又在下一秒愈合。
方雷面前那堵由他意志凝聚,坚不可摧的墙,表面的金色纹路猛地黯淡了一瞬。
“嘿!”他一拳挥出,拳头却诡异地穿过了墙体,所有力道都泥牛入海,让他差点闪了腰。
几乎同时,花园里的蓝姬停下手里的活。
她面前,一株刚被催生出的藤蔓,叶片上的翠绿飞速褪去,变得枯黄。
她看都没看那株藤蔓,转身,双手虚按大地。
柔和的翠绿光华从她掌心渗出,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抚平了刚才那场“意外”造成的规则涟漪。
每一次方闯主动制造的“系统bUG”,都由她来清理,确保这场戏不会演砸,真把家给弄崩了。
那些窥探的意志,在观察到这些“系统崩溃”的迹象后,往往会多停留片刻,然后满意地退去。
在一个绝对理性的系统看来,一个充满悖论的错误,自我毁灭是唯一的结局。
它们有的是耐心。
这段靠“装孙子”换来的时间,珍贵无比。
方雷不再满足于单纯挨打。
他盘腿坐在墙前,闭着双眼,那股子赤红色的意志不再是蛮横地加固墙体,而是化作无数根细的探针,钻进墙体表面的每一条金色纹路。
他在学习那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守护,不是当个乌龟壳。”方闯的话还在他耳边,“真正的守护,是让任何想伸爪子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爪子够不够硬。”
忽然,方雷睁开眼,对着那堵墙低吼一声。
“弹我!”
嗡——
墙体表面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不再吞噬力量,反而凝聚出一根极其细微的,由纯粹秩序之力构成的尖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方雷的眉心!
这是他自己下的命令,也是他必须挡下的攻击。
赤红的光芒在他身前瞬间凝成一面盾牌。
噗。
一声轻响。
盾牌应声而碎,但那根尖刺也被磨掉了九成,最后无力地消散在空气郑
“操,还是不校”方雷抹了把汗,脸上却全是兴奋的狠劲。“下次,老子要把它原封不动地弹回去!”
另一边,方知缘的“解析”之力,早已超越隶纯的计算。
她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世界核心那个金色的“邮戳”里。
那是一个无比复杂的逻辑结构,“秩序”的具象化体现。她要做的,不是拆除这枚炸弹,而是在它爆炸前,学会怎么编写它的遥控器。
而方闯,这个家的绝对核心,蜕变得最为深刻。
他将从那个冰冷逻辑世界里学到的一切,那些关于宇宙最底层,最枯燥,最严谨的公理,全部打碎,揉进了【心象归乡】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世界。
他要创造的,不是一个单纯的避风港。
而是一个,既能让妻子种花,儿子打架,女儿看书,又能在下一秒,变成一艘足以撞碎星辰的最坚固战船的家。
……
这一,又是一次例行的“表演”结束。
世界恢复宁静。
一切如常。
忽然。
一家人所有的动作,在同一瞬间,停滞。
方雷正要挥出的拳头僵在半空,浑身赤红光芒暴涨,死死盯住院墙的门口。
花园里,蓝姬掌心的翠绿光华猛地收敛,化为一道屏障护住自己和不远处的女儿。
树下,方知缘本子上的数据流瞬间清空,只剩下一个闪烁着最高警报的红色问号。
方闯的眼睛,猛地睁开。
他们的感知,他们的规则,他们对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掌控,都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但那里,就是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斜斜地倚在他们家那面号称“绝对守护”的院墙上,姿态随意至极。
他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身影有些飘忽不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脸上挂着笑,那笑容玩世不恭,却又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身上没有任何“秩序”的气息,反而充满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混乱的,不可预测的味道。
【裁定之眼】是堂堂正正砸了门闯进来的。
而这个人,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客厅里。
“啧啧,这墙修得不错嘛。”那个男人拍了拍身下的院墙,像是拍着自家沙发扶手,“安全感十足。”
他话锋一转。
“可惜,门没锁好啊。”
“你他妈是谁?!”方雷第一个吼出声,赤红的意志已经开始在他拳头上凝聚。
“嘘——”
那个男人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冲他眨了眨眼,那动作轻佻得像在调情。
“声点,会吓到外面那些偷窥狂的。咱们这场戏,观众可不少。”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全身紧绷的方闯,扫过那棵深不可测的【噬梦之种】,最后,咧开一个癫狂的,充满了期待的笑容。
“别紧张,朋友们。我不是来收债的。”
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根本不存在褶皱的衣服。
“我是来……下注的。”
“下注?”方闯终于开口,声音很沉。
“对。”男人打了个响指,一枚闪烁着七彩流光的骰子凭空出现,在他指尖跳跃,“我赌你们。”
他伸出另一根手指,点零空,又点零他们。
“能把这,捅个更大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