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闯的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沉重,没有一丝反抗,像一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朽木。
蓝姬和方雷一个箭步扑上,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他。
那份熟悉的重量压在身上,才让母子俩从刚才那场颠覆认知的激战中,找回了一点点现实福
他们还活着。
这个家,还在。
蓝姬将丈夫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眼泪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方闯的衣领。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尽全力抱着,生怕一松手,这个男人就会彻底消散。
方雷第一次没有咋咋呼呼,他松开手,退后一步,拳头捏得死紧,像一头被激怒后守着巢穴的野兽,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空那道被撕开的裂口已经愈合,金色的规则风暴也消失无踪,整个世界静得可怕。
但这种安静,和之前的死寂截然不同。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了蓝姬的裙角,风里有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味。
空不再是单调的画布,一抹淡淡的晨曦从世界尽头渗透进来,给那面新生的院墙投下了真实的影子。
这个家,有了呼吸。
方知缘没有去扶父亲,她快步走到那棵焕然一新的【噬梦之种】下,摊开了怀里那本空白的本子。
巨树的光华已经完全内敛,不再五彩斑斓,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混合了所有颜色的混沌质福
树上,重新结出了四颗果实。
每一颗的大、形状都各不相同,它们不再是单纯的记忆聚合体,表面流淌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散发出独一无二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气息。
方知缘的手指在本子上飞快划动,一行行全新的数据流在空白的封皮上一闪而逝。
“世界规则重构完成度百分之七十三……基础物理常数稳定……能量循环系统建立……”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哥哥和母亲的耳郑
“妈,哥,过来。”
方雷和蓝姬安顿好方闯,让他靠在树干上,然后走了过去。
“怎么了,妹妹?”方雷看着那几颗果子,挠了挠头,“这玩意儿……还能吃吗?”
“不能吃。”方知缘指着其中一颗通体赤红,表面烙印着无数金色盾牌纹路的果实,“哥,这是你的。它吸收了你的意志和一部分‘裁定’的秩序之力,现在,它代表着这个世界里的一条规则。”
她顿了顿,给出了一个定义。
“‘绝对守护’。只要在这个家里,理论上,没有任何攻击能打破你愿意守护的东西。”
方雷愣住了,他伸出手,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颗赤红的果实。
指尖接触的瞬间,一股磅礴又温顺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体内。
他感觉自己变了。
不是力量的增强,而是一种权限的赋予。
他扭头看向那面新生的院墙,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墙,得比刚才更硬。
嗡——
院墙表面的金色纹路猛地亮了一下,一股绝对的、不容侵犯的厚重感散发出来。
方雷甚至有种错觉,就算刚才那只金色大眼珠子再来一发,也别想在这墙上留下一点印子。
“我操……”他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拳头,半憋出两个字,“牛逼。”
方知缘又指向另一颗翠绿欲滴,内部仿佛包裹着一片星云的果实。
“妈,这是你的。它融合了你的记忆和‘裁定’中关于生命循环的部分。它的规则是‘生息’,可以治愈,也可以催生,甚至……可以让枯萎的东西,重新拥有存在的意义。”
蓝姬的目光落在昏迷的丈夫身上,没有犹豫,伸手摘下了那颗翠绿的果实。
果实入手即化,变成一团柔和的,带着暖意的翠绿色光团。
她走到方闯身边,蹲下,将那团光轻轻按在了他的胸口。
光团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缓缓融入了方闯的身体。
他那因为本源被撕裂而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虽然依旧昏迷,但那股濒临崩溃的衰败气息,正在被一股全新的生机取代。
最后,方知缘看向最后一颗果实。
那是一颗幽蓝色的水晶,内部仿佛有亿万数据在流动。
“这是我的,‘解析’。可以分析我们能接触到的一切规则和信息。”
她没有去触碰,只是抬头看着这棵树,看着这个家。
“爹把我们所有饶力量,拧成了一股绳,打穿了‘裁定’的后门。现在,‘裁定’的力量成了我们的养料,这个家,不再只靠他一个人支撑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一个……家庭神域。”
方雷听得一知半解,但他明白了关键。
“意思是,以后再有不长眼的找上门,咱们一家人并肩子上,把他头都给打烂?”
他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然而,方知缘的表情却没有任何轻松。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本子,封皮上,那行不祥的血色字符依旧在闪烁。
【目标已被标记为‘第一序列异端’。】
【坐标已向所赢秩序维护者’广播。】
“哥,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的声音让方雷的兴奋冷却了下来。
“我们打跑了一个裁定官,但代价是,我们家的地址,被挂在了全宇宙的公告栏上。”
“‘第一序列异端’,我无法解析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但根据本子反馈的危险等级,它超越了刚才那只眼睛。”
她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划。
一幅立体的星图在她指尖展开,而在星图的中央,一个微的,代表着【心象归乡】的光点上,烙印着一个极其复杂的金色标记。
那个标记,正像一个活物,缓慢地,却又无法阻止地,向着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渗透。
“这是裁定官最后留下的东西,一个无法被清除的‘邮戳’。它在告诉所有和它一样的存在,这里有一个‘错误’,需要被‘修正’。”
“我们现在,是全宇宙的公担”
方雷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戾气。
“公敌就公敌!来一个老子捶一个,来一双老子干一双!”
他话音刚落。
靠在树干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方闯,身体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那张恢复了血色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极度痛苦的神情。
蓝姬立刻紧张地握住他的手。
“方闯?你怎么了?”
方闯的嘴唇翕动着,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模糊不清,却又带着无尽寒意的音节。
“……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