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碟在掌心震得发烫,边缘那圈细纹泛起的光已不再平稳,而是断断续续地跳动。颜洛汐指尖一收,将它贴在袖口内侧,凉布压住热源,才让那躁动稍缓。她低头看灵,孩子靠在她肩上,呼吸浅而急,眉头微微皱着,像是被什么声音牵着走。
“不是地下了。”他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领,“是风里带出来的,刮过山口,钻进耳朵。”
她没应声,只将他抱紧了些。城楼上的风确实变了,昨日还带着北地干燥的土腥,今早却混进一丝金属般的冷涩,像刀刃在石上磨过后的气息。她从系统空间取出那枚刚具现的西域地图,羊皮卷摊开时,几道淡青色的痕迹在昆仑山脉西段浮现,像是某种活物在缓慢爬校
暗卫来报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密信封在竹筒里,外层裹着浸过药水的布,防止气味泄露。她拆开一看,只有三行字:
“疏勒七村,百姓夜出不归。死者口含金砂,双目赤红。商路断,飞鸟不渡。”
她把竹筒搁在城楼栏杆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这症状,和古籍《南疆蛊录》里写的“噬魂砂”完全吻合。那种砂不是矿物,是用活人精魄炼成的引子,撒入水源或风道,能让人逐渐失去神志,沦为傀儡。
“你打算去?”轩辕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没回头。他知道她会去,就像知道风暴来了,海不会静。
“中原不能乱。”她,“但也不能等乱了再动。”
“星卫主力还在休整,裂痕那边也需要人盯着。”
“我不带主力。”她卷起地图,塞进腰间暗袋,“江湖散修、义勇队,够用了。你只需答应我两件事——继续派人监控祭坛裂口,一旦有异动即刻传讯;另外,查一下最近三个月,有没有西域药材以‘香料’名义流入京城。”
轩辕凌走近一步,目光落在她肩头的灵身上。“他呢?”
孩子这时睁了眼,看着轩辕凌,声音很轻:“我要跟娘走。他们听不见的声音,我能听见。”
轩辕凌沉默片刻,终是点头。“我会派两名驱邪道者随行,一个懂苗疆古咒,一个通西域符阵。他们不归你调令,只护你周全。”
她看了他一眼,没推拒。
当晚,她召来几位旧部。都是曾跟着她打过暗战的老手,脸上有疤,眼神沉。她把密信内容了,没人问值不值得,只问带什么装备。
“防毒面巾、火油弹、铜铃锁链。”她一条条列,“还有,每人备一瓶清水,每日滴一滴血进去,若水变浊,立即焚毁,人隔离三日。”
有人皱眉:“这是防中蛊?”
“嗯。”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蛊术不靠刀兵,攻的是神。你们若哪突然想往西走,别犹豫,先把自己捆起来。”
众人神色一凛。
她最后看向角落里的年轻女子,是之前负责情报梳理的暗线。“你明一早去城南药市,查三家最大的香料铺,尤其是卖‘龙涎香’和‘雪莲粉’的。记下所有进货单据,不动声色。”
女子点头退下。
回到居所时,灵已经睡了。她坐在床边,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块温润玉牌,在灯下细细打磨。这不是普通护身符,是用系统能量凝成的“灵韵护心令”,能隔绝低阶精神侵蚀。她刻上一道简化的封印纹,又注入一缕自己的气息。
“妈妈。”灵忽然睁开眼,没哭,也没闹,“你会一直在我旁边吗?”
她把玉牌挂在他脖子上,轻轻按了按。“我过的话,哪次没做到?”
他终于笑了,闭眼睡去。
第二日清晨,她站在城楼最高处。刚亮,雾还没散尽,官道尽头已有马蹄声零星响起。第一批响应召集的冉了,有背着长弓的猎户,有披着灰袍的游方道士,还有一个独臂老者,手里提着个铁匣,是祖上传下的“镇蛊铃”。
她没穿凤袍,也没戴冠饰,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披风。灵站在她身侧,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远处,轩辕凌立在宫门前,没有靠近。两人视线隔着百步距离交汇了一瞬,便各自移开。
她抬手,从系统空间取出一枚信号焰火,指尖微动,注入一道灵力。火光冲而起,在空中炸出一朵银色莲花——那是她当年在江湖定下的集结令。
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多。
她低头对灵:“怕吗?”
孩子摇头:“他们更怕我们。”
她嘴角微扬,正要话,忽然察觉玉碟又开始震动。这次不是轻微跳动,而是持续不断的急促震颤,像被人用力拍打。
她迅速取出查看,地图上的青色痕迹已经蔓延到龟兹一带,且速度明显加快。更奇怪的是,原本分散的几股轨迹,正在向某个点汇聚。
“不对。”她喃喃,“他们不是在扩散……是在集结。”
灵突然抬头,脸色发白:“娘,那个声音……在笑。”
她心头一紧,立刻唤出系统界面,尝试开启心灵洞察。识海依旧滞涩,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挡在外面。系统光点闪烁了几下,冒出一行字:【检测到高阶禁制干扰,能力受限,建议规避核心区域。】
她咬牙,将地图收回。
这时,一名星卫快步奔上城楼,递上一封新密报。她拆开,只扫了一眼,瞳孔微缩。
“疏勒死了三十七人,昨夜。”她念出内容,“但尸体不见了。当地守军,亮时发现村口多了一排陶罐,每个罐子里都装着一颗人头,眼睛被挖,嘴里塞满金砂。”
周围一片死寂。
“这不是控制。”她声音冷了下来,“是示威。”
她转身面向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为赏金来的,有些人是为名声。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实话——西域那边的东西,不讲规矩,不谈道理,杀人只是为了让人害怕。他们往嘴里塞金砂,是为了让你们传话。”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如果你们现在想退出,我不拦。但从今起,凡踏上这条路的,生死自负。我只保证一件事——你们的名字,不会被埋进土里。”
没人退。
她最后看了一眼北方。黄沙卷着枯草,在地平线上翻滚。那条通往西域的官道,像一道撕开大地的伤疤。
她抱起灵,走向城门。
马匹已在等候,缰绳垂地,鼻息喷出白雾。
她翻身上马,动作利落。灵坐在她身前,背贴着她的胸膛。
她从腰间抽出一面黑色令旗,迎风展开。旗面上绣着一只展翅的夜枭,是她私设的作战标记。
“传令。”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三日后,所有人员在阳关汇合。目标——疏勒。”
风猛地灌进披风,鼓荡如帆。
城楼下,第一批随行者已整装待发,兵器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她勒马回望一眼主城,然后调转方向,策马而出。
蹄声踏在青石板上,一声接一声,渐行渐远。
最后一骑消失在街角时,城楼栏杆上那只停驻的寒鸦,突然振翅飞起,朝着西域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