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巡街吏腰间的铜牌在阳光下闪了一瞬,那道反光刺进颜洛汐的眼。她指尖一收,袖中传音符微微发烫。
“带回他。”她只了三个字,声音压得极低。
亲卫领命而去,她转身便走,脚步未乱,心却沉了下去。十年前护国寺倒塌,地宫音阵图纸随火焚毁,朝廷明令禁止私铸相关器物。这铜牌纹路虽浅,却是音阵阵眼的变体,绝非民间匠人能凭空捏造。
回到政事殿偏厅,她召来工部密探。
“三日内江湖异动,尽数报来。”
密探低头呈上卷宗。近半月,多地传出一种名为“玄元增功丹”的药丸。服者短时内力暴涨,能一掌劈石断木,但三日后必神志不清,或自残,或伤人,已有三村因争药大打出手,房屋被焚,孩童死于乱脚之下。
“谁在散药?”
“暂无定论。有是江湖游医所炼,也有传是边外势力渗透。各地衙门尚未上报详情,只道是武林纷争,不足惊扰朝堂。”
她冷笑一声。武林纷争?百姓流血,村庄成墟,怎会只是江湖恩怨。
灵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孩子没话,眉头却微微皱起,像是听见了什么旁人听不见的声音。
她心头一紧。上次这般神情,是在北疆战前夜,邪术阵法即将激活之时。
“你又感觉到了?”
灵点头,声音很轻:“像风里有针,扎在耳朵后面。”
她立刻唤来系统界面,调出能量波动图谱。果然,在西北方向有一丝微弱却持续的精神扰动,频率与此前赵元昭意识深处那扇青铜门的震动极为相似。
不是巧合。
她合上卷宗,起身直奔政事殿主殿。轩辕凌仍在批阅奏章,见她进来,抬眸示意。
“陛下。”她将卷宗放在案上,“民间已乱。”
轩辕凌翻开一页,眉头渐拢。“慈丹药,向来为江湖禁物。若地方官府无力管辖,可派刑部巡查。”
“这不是江湖事。”她语气坚定,“是有人借药控人,制造混乱。玄元丹副作用剧烈,服药者如疯犬,伤人后自己也不知为何。若背后有人操控,只需在关键城镇散布几枚药丸,便可引发民变。”
轩辕凌搁下笔:“你怀疑,这是冲着新政来的?”
“不止。”她取出铜牌拓片,铺在案上,“这是今日巡街吏所佩。纹路与十年前地下音阵残图吻合。而灵感知到的精神波动,也与此前系统预警的共振源同频。”
轩辕凌沉默片刻,手指轻敲案角。
“你是,上一回的风波还未真正平息?”
“它只是换了方式再起。”她直视他,“赵元昭被封印,但他的‘代携并未停止。有人在用另一种手段,继续搅动局势。”
殿内一时寂静。
轩辕凌缓缓起身,走到沙盘前。沙盘上标注着京城各坊分布,她用朱砂圈出三处曾发生骚乱的村落,又将江湖传报中标注的丹药出现地点一一对应。
放射状。
所有线索都指向西北——一片早已废弃的旧药谷,曾是前朝御药司试药之地,后因一场大火烧尽草木,荒废至今。
“你打算如何查?”
“我要彻查丹药源头。”她,“不单是抓几个散药之人,而是要挖出背后炼制、传播、利用这一切的根。”
轩辕凌看着她:“若你出手,便是朝廷介入江湖事务。御史台不会坐视。”
“那就让他们弹劾。”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宁可背议,也不愿见百姓因一颗毒药家破人亡。”
轩辕凌凝视她良久,终于提笔写下一道手令,盖上私印:“准你全权查办。兵部、刑部、工部皆听调遣,七日内拟出行动章程。”
她接过手令,指尖微颤。不是因压力,而是终于握住了主动权。
回到偏厅,她立即召来林知白。
“派三组密探,分三路潜入西北边境,重点查药谷周边村镇人口流动、药材采购记录、夜间火光异常。不得暴露身份,不得与当地人提及丹药二字。”
林知白领命记下。
“另外,”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将灵近期所有预警记录录入系统,做频谱比对。我要知道,这种精神波动是否与某种阵法或药物有关。”
林知白迟疑:“公子年幼,频繁使用能力恐伤神。”
“我知道。”她目光柔和了一瞬,“所以只调数据,不让他再强行感知。”
待众人退下,她独自坐在案前,摊开地图。西北药谷荒芜多年,若真有人在那里炼药,必有隐蔽路径运输材料,也需大量人力看守。寻常江湖门派难有此能耐。
除非,背后是某个早已潜伏的势力。
系统忽然轻响:【检测到轻微能量波动,来源方向与灵预警一致,持续时间十二息,现已消失。】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药谷边缘的一条干涸河床。
那里,曾是前朝运药暗渠的起点。
灵靠在她肩上,已经睡着。孩子呼吸均匀,手还攥着她的衣角。
她轻轻将他抱起,交给守候在外的宫女。
转身时,她看见窗外暮色沉沉,城西方向,一道灰烟自荒山升起,细得几乎看不见,却被她牢牢盯住。
那山,正是通往旧药谷的必经之路。
她走回案前,抽出一张空白文书,提笔写下:“关于玄元增功丹事件初步调查部署方案”。
墨迹未干,指尖忽感一阵冰凉。
低头看去,案角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枯叶,叶脉间渗着极淡的青灰色粉末。
她没有动,也没有叫人。
只是慢慢合上了手边的卷宗,将那片叶子压在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