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的手指还停留在《归墟引》的封面上,书页上的字迹已彻底褪去,只余下淡淡的焦痕。她指尖微颤,不是因为痛,而是那股从地底退去的邪力仍在经脉中残留,像细针扎在骨缝之间。
轩辕凌站在三步之外,目光落在她肩头破开的布料上,血渍已经干涸,结成暗褐色的痂。他往前半步,伸手欲扶,却被她抬手拦住。
“我能站稳。”她,声音不大,却没再发抖。
远处山道尘土未落,马蹄声由远及近。慕容尘带着一队亲卫疾驰而来,在台下翻身下马。他抬头望向高处那个身影,风掀动她残破的衣袖,可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压不弯的弦。
颜洛汐将手中的《归墟引》缓缓举起,迎着初升的日光。书册虽已失了灵性,但众人皆知,这便是镇压灾祸的执钥之物。
“此书曾被分裂两半,一半流落海外孤岛,由柳如烟执掌;另一半藏于朝中密阁,由几位重臣轮流参阅。”她声音平稳,一字一句清晰传入四周,“他们借百姓饥寒积怨,以《归墟引》为引,催动地脉邪气,只为唤醒沉睡之力。”
台下一片死寂。
“柳如烟不过是主持仪式之人,真正下令截断粮道、虚报灾情的,是户部尚书陈元昭,兵部侍郎周景和,还迎…”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随行而来的几位官员,“太常卿李崇安。”
有缺场跪倒。
轩辕凌侧身,对身旁将领低语几句。片刻后,禁军分出数支队,迅速控制住几名面色骤变的大臣。
“你们以为养鬼自用,便可篡夺国运?”颜洛汐垂眼看着那本旧书,“可你们忘了,《归墟引》认的不是权力,是血脉与心念。”
系统在识海中轻响了一声,像是叹息。【能量恢复中,剩余功能:物品具现(一级),时空回溯(冷却中)。】
她没回应,只是将书轻轻放在身前的木案上。案角摆着一块青铜残片,是从祭坛基座带回来的断裂部件,上面刻着细密符文,与《归墟引》内页纹路完全吻合。
“这是连接地脉的核心枢纽。”她指向残片,“每一场灾祸爆发前七日,这里都会传来震动。而朝廷每一次延误赈灾,都恰好卡在枢纽充能的关键时刻。”
慕容尘走上台阶,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这是我从柳如烟藏身处搜出的账册副本,记录了近三年各地灾民名册与银两流向。每一笔‘损耗’,实则转入私库,再通过海外商路换回邪术材料。”
他将竹简递上,目光与颜洛汐短暂相接。那一瞬,没有言语,却有千钧重量落下。
百姓开始低声啜泣。一个老妇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姑娘救了我们一家……若不是井水复涌,我孙儿昨夜就没了。”
更多人跟着跪下,不是因为皇令,而是真心叩首。
轩辕凌上前一步,立于颜洛汐身侧。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即日起,彻查涉案官员,家宅查封,族人待审。凡参与勾结外耽贻误民生者,无论品级,一律革职下狱。”
台下百官低头,无人敢言。
颜洛汐望着山河方向。阳光照在远处村落的屋顶上,炊烟重新升起。一名孩童提着水桶走出院门,脚步轻快,不再踉跄。那是之前村里唯一一口枯井,如今水流不断。
“我曾在多个地方活过。”她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每一次,都有人告诉我,女子不该插手朝政,不该染指权谋,更不该挑战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抚过《归墟引》的焦边。
“可当灾难降临时,不会因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就绕开你家的门。饥饿不会讲道理,死亡也不会看身份。既然没人站出来,那我就必须成为那个打破规则的人。”
台下鸦雀无声。
“我不是为了复仇才走到这里。”她抬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是为了让下一个遭遇苦难的人,不必再等奇迹出现。”
轩辕凌静静听着,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微微泛白。他知道她的是真话——她从来不是要夺权,而是要守住这片土地上的生息。
慕容尘仰头看着她,忽然笑了。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做出江湖人最郑重的敬礼姿态。随后,他身后所有随行将士,齐刷刷单膝点地。
这不是军礼,是归心。
颜洛汐转头看向轩辕凌,“接下来的事,需要你亲自督办。这些人背后牵连甚广,若处理不当,仍会激起动荡。”
“我知道。”他,“我会设特别司衙,由你指定人选协理此案。”
她点头,“另外,各地灾后重建需立即启动。粮食调配、医者派遣、孤儿安置,都不能拖。”
“已命户部准备折子,今日便议。”
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眼角。她没抬手去拨,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座历经风雨却不曾倒塌的碑。
忽然,系统再次震动。【检测到异常记忆残留,来源:《归墟引》末页。是否读取?】
她心头一紧。
上次看到那句话——“执钥者终章未启,轮回之门将开”——是在祭坛崩毁之后。那时她来不及细想,便迎来了轩辕凌与慕容尘。
现在,书页早已失去反应。
但她记得,那行字浮现时,纸面温度骤降,仿佛有东西试图从里面爬出来。
“怎么了?”轩辕凌察觉她的异样。
“没事。”她摇头,将书合拢,交到他手中,“这本书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但它留下的问题,或许才刚刚开始。”
轩辕凌接过,指尖触到封面瞬间,眉头微皱。“这纸……刚才还是温的,怎么突然冷得像冰?”
颜洛汐盯着那本书,呼吸放轻。
就在下一刻,书脊裂开一道细微缝隙,一缕灰雾缓缓溢出,贴着桌面蔓延,竟在木案上勾勒出半个陌生城池的轮廓——城墙样式从未见过,中央矗立着一座倒悬的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