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猛然一震,颜洛汐膝盖撞上岩石,手掌撑地才稳住身形。就在她抬头的刹那,三头灰白巨兽同时仰嘶吼,赤红的眼瞳骤然熄灭,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的火苗,转瞬消散在浓雾之郑
她心头一紧,还未起身,一股压迫感从裂口深处扑面而来。
风起。
不是自然的风,是自地底撕裂处卷出的螺旋气流,带着沉闷的嗡鸣,像无数低语在耳道里反复碾压。她的发带被掀开,长发狂舞,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几乎被推离原地。她迅速蜷身滚入凹地边缘的死角,后背紧贴冰冷岩壁,这才勉强稳住重心。
风中夹杂着某种频率固定的声波,每七息一次,如钟锤重击胸腔。她呼吸一滞,左臂旧伤猛地抽痛,像是有热铁顺着血脉往心口烧。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漫开,神志稍稍清明。
不能再硬闯了。
她闭眼,摒除杂念,将注意力沉向地面。指尖轻触石面,震动规律逐渐清晰——七息为一个周期,前三息风势渐强,第四息达到顶峰,第五到第六息减弱,第七息则完全停顿。
那短短一瞬,是唯一的突破口。
她睁开眼,从袖中取出最后一点探测粉,掌心微颤,却仍稳稳摊开。风势刚落,她立刻将粉末撒向前方。粉末飘落途中,大部分被残余气流卷走,唯有靠近右侧三步外的一片区域,粉末缓缓沉降,轨迹近乎垂直。
那里是盲区。
她盯着那块位置,又摸出铜镜残片。镜面布满刮痕,但还能反射微光。她将镜子斜举,借着上方透下的光,一点点调整角度。一道断续的光斑投射在雾中,隐约勾勒出几级石阶的轮廓——藏在雾气深处,通向裂口内侧平台。
那是入口。
她解下外袍,撕成两截布条,仔细缠紧双足,减少移动时的声响。随后将铜镜绑牢在腰间,短匕插回靴筒,动作缓慢而谨慎。每一次呼吸都尽量放轻,生怕惊动这诡异的风场。
第七次停顿即将来临。
她伏低身体,手指抠住地面缝隙,肌肉绷紧,等待时机。
第六息,风势已弱至几乎不可察。
第七息,万俱寂。
她猛地发力,借岩壁反弹之力向前扑出,身形贴地疾行,直冲那片气流盲区。三步、两步——
就在此刻,裂口深处传来低沉吟诵,音节古老,不似人间言语。空气中浮现出淡黑色符文,环形排列,围绕入口缓缓旋转,仿佛要重新闭合通道。
时间比预想更短!
她瞳孔一缩,体内最后一丝精神力被强行调动。心灵洞察开启——短暂捕捉到符文运转的节奏。它们并非同步移动,而是分层交错,其中一处缺口因能量衔接延迟,运转速度略慢半拍。
就是那里!
她在最后一息睁眼,右脚蹬地跃起,身体凌空翻转,险之又险地从符文缝隙间滚入。后背擦过一道符文边缘,灼热感瞬间袭来,像是被烙铁扫过,但她顾不上疼痛,顺势翻滚落地。
右脚稳稳踏上邻一级石阶。
身后,狂风骤然复苏,呼啸如怒潮倒灌。浓雾轰然合拢,将她彻底隔绝在外间世界。她靠在湿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在石阶上,洇开一片暗红。
她活下来了。
左臂的高热仍未退去,反而随着心跳一阵阵加剧。她低头看了一眼,缠着的布条已被渗出的血浸透,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毒素在扩散。
她没时间处理伤口。
目光穿过层层雾气,前方阶梯蜿蜒向下,两侧岩壁上浮现出暗红色的图腾,线条扭曲,像是某种祭祀仪式的记录。越往下,空气越沉,呼吸都变得滞涩。
她扶着石壁,缓缓站直。每动一下,全身肌肉都在抗议,但她不能停。
突然,脚下石阶微微一震。
不是风,也不是声波,是来自地底深处的脉动,规律而沉重,如同某种巨物的心跳。
她屏住呼吸,将手掌贴在地面。
三息一次。
与之前的七息周期完全不同。
她心头一凛——这不是同一套系统在运作。裂口内部另有机制,且正在加速启动。
她抬头望向深处,视线被浓雾遮蔽,只能依稀看见一段断裂的石柱横亘在阶梯尽头,柱身上刻着半个符号——正是她在石碑上见过的倒置“卍”形。
可这一次,它被一圈锁链缠绕,链尾没入黑暗。
她正欲迈步,忽然察觉异样。
空气中那股压迫感并未完全消失。风停了,声波也止了,可她的太阳穴仍在隐隐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钻进她的意识。
她闭眼凝神。
不是攻击,是……牵引。
某种力量在拉扯她的思绪,方向正是阶梯下方。
她猛地睁开眼,手指攥紧铜镜残片。这不对劲。刚才的封锁是为了阻止她进入,而现在,这股牵引却像是在引她深入。
是陷阱。
可她没有退路。
她抬脚,踏上第二级台阶。
第三级。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
当她走到第五级时,岩壁上的图腾突然泛起微光,一道模糊影像在雾中闪现——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跪在石台前,双手高举一本古册,口中念念有词。下一瞬,影像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她脚步一顿。
那本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归墟引”三个字。
和石碑背面的刻字一模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左臂伤口猛然剧痛,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她踉跄了一下,左手本能地扶住岩壁,掌心传来粗糙的触福
就在这时,她发现岩壁表面并非然纹理。
是刻痕。
极细的竖线,排列整齐,像是记数用的划痕。她用拇指抹去表面浮尘,看清了——总共三十七道。
而在最下方,还有一道新鲜的刻痕,边缘锐利,显然是最近才留下。
有人来过。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她心头一震,正欲细看,背后忽有寒意掠过。
不是风,是某种注视。
她缓缓转身,铜镜残片在手中翻转,借微光映照身后阶梯。
空无一人。
可她清楚感觉到,那道视线并未移开。
她握紧镜子,一步步向下。第七级、第八级——
第九级台阶边缘,一块碎石突兀地翻起,底下露出半截布料,深灰色,质地粗厚,像是仆役常穿的衣角。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布料,整块石板突然下陷半寸。
机关!
她立即后撤,但已经迟了。
岩壁两侧的图腾同时亮起,红光如血流淌,汇聚向阶梯中央。地面开始震动,节奏不再是三息一次,而是越来越快,两息、一息半、一息……
那股牵引力陡然增强,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抽离身体。
她死死咬住牙关,靠着岩壁支撑,右手猛地抽出短匕,刀尖朝下,狠狠扎进石缝,用尽全力稳住自己。
就在她几乎脱力的瞬间,前方雾中,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佝偻,瘦,披着破旧斗篷,站在断裂石柱旁,一动不动。
那人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她脚下。
颜洛汐低头。
第九级台阶的裂缝中,正缓缓渗出黑色液体,黏稠如油,散发着淡淡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