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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芽第一次握竹正那把竹刀时,掌心被刀鞘的“家”字纹硌出了血。血珠渗进纹里,竟顺着当年竹正刻纹的力道,在“家”字最后一笔的末端,长出个细的竹根状凸起——像个没写完的“点”。

“这是‘待续’的意思。”铁山长老用拐杖拨了拨祠堂的炭火,火星溅在竹芽手背上,他却没躲。“你师父竹老幺当年握刀,这纹也动过,只是他性子急,没等这‘点’长出来就劈了竹,现在轮到你,得把这‘点’养圆了。”

藤苗的藤篮在海泥里埋了整月,按规矩“要让藤丝喝足当年藤月种下的那丛黄藤周围的水”。挖出来那,篮底的“护心纹”突然裂开道细缝,缝里钻出根银线,与竹芽竹刀上新生的竹根凸起一碰,竟缠成个结——像竹芽第一次见藤苗时,两人在祠堂门口扯断的那根红绳。入秋后的第三个雨夜,船坞的竹藤器又开始断了。这次断口处留着牙印,比当年断丝鬼的牙印深三分,铁山长老翻烂了《妖物志》残页,才在虫蛀的夹缝里找到行字:“断缘老矣,生‘怨丝’,专啃未圆的‘家’。”

“是断丝鬼的老祖宗。”竹老幺摸着竹刀上的“家”字,刀身突然发烫,映出个模糊的影子——竹正站在藤月坟前,手里攥着那枚没送出去的银簪,影子的手腕上,缠着根黑丝,“这怨丝,是当年竹正和藤月心里的‘没出口’变的,越积越厚,就成了妖。”

藤巧儿把藤篮往竹老幺刀上凑,篮底的“护心纹”与刀鞘的“家”字对合时,那些被啃断的竹藤器碎片突然自己往起飘,在半空中拼出幅图:竹正蹲在黄藤丛旁,藤月站在老竹下,两人中间隔着条河,河面上漂着片断竹,竹上写着“等”。今年工会战设在当年竹正与藤月隔河相望的那片滩涂。竹芽要劈的竹,是从老竹根部新冒的笋;藤苗要编的藤,是黄藤丛里最细的那根“龙须藤”——按规矩,“得用祖辈当年没敢碰的那部分,才能补全他们没走完的路”。

竹芽劈笋时,刀刃总往笋壳最软的“芽眼”走。他想起竹老幺的“竹正劈竹,总在芽眼处留三分力,‘家要留着生的气’”。果然,笋壳裂开时,里面滚出颗竹籽,壳上的纹路,与藤苗藤篮里那根银线的结,完全重合。

藤苗编藤时,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绕圈,比当年藤巧儿编“同心篾”时多绕了七圈。铁山长老在滩涂边烧着艾草,烟里混着他的声音:“藤月当年编篮,总在藤苗娘满月那多绕七圈,‘要让孩子知道,家是绕不完的圈’。”

当竹籽被藤苗用银线缠进藤篮的“护心纹”时,滩涂突然涨潮,潮水退去后,沙地上浮出行字,是竹正与藤月的笔迹重叠在一起:“原来你等的,和我想的,是同个地方。”怨丝成的妖在月圆夜现了形。它比当年的断丝鬼大了三倍,浑身缠着黑丝,每根丝的末端都系着片碎竹或断藤——是历代没圆的“家”的碎片。

“把‘家’字补全。”铁山长老将祠堂那枚银簪扔进竹芽与藤苗中间的火堆,银簪融化成银水,顺着竹芽竹刀的“家”字纹流,又被藤苗藤篮的银线引着,在妖身上画出个完整的“家”。

妖身上的黑丝开始断,断一根,就飘出段记忆:竹正教藤月劈竹,藤月教竹正编藤;竹老幺与藤巧儿在祠堂吵架,竹刀的影子却总护着藤篮;竹芽给藤苗摘黄藤花时,竹刀的竹根凸起与藤篮的银线结,又长大了一分。

最后一根黑丝断时,妖化作阵青烟,烟里飘出竹正的声音:“当年隔着河,以为‘家’是对岸,原来握着你的手编完这‘家’,才是对岸。”藤月的声音混在烟里:“银簪早刻好了‘家’,只是我没敢让你看。”竹芽的竹刀“家”字最后那点,在第三年春终于长圆了。那藤苗的藤篮“护心纹”里,银线结出了朵银花,花芯里嵌着颗竹籽——是当年竹芽劈开的那棵笋结的籽。

铁山长老把这刀与篮放进祠堂正位,在它们旁边挖了个坑,埋进竹正的竹牌、藤月的海藻、竹老幺的血布、藤巧儿的藤屑、竹芽的笋壳、藤苗的藤丝。埋土时,土里钻出无数细根,缠成个巨大的“家”字,根须上的露水,映出六个饶影子:竹正、藤月、竹老幺、藤巧儿、竹芽、藤苗,手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