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的藤编工作台靠窗摆放,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那片带缺口的星蝶翅标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翅尖的缺口边缘还留着淡褐色的划痕,是三个月前救那只掉队星蝶时,被礁石蹭出的痕迹——当时星蝶的翅膀被海风冻得发僵,阿苗情急之下用指尖捏住翅尖往藤筐里塞,没留意旁边的珊瑚石,“咔”的一声,翅尖就缺了块月牙形的角。
“第172,”阿苗在日志本上写下日期,指尖轻轻拂过缺口里嵌着的海沙,“海沙的颗粒度是0.3毫米,与周伯当年填在‘牵’字刻痕里的一致,均来自北纬21°的珊瑚礁岸。”她用镊子夹起一粒海沙,放在显微镜下,屏幕上立刻显现出沙粒表面的螺旋纹——那是海浪冲刷十万次才形成的独特印记,和老周笔记本里夹着的海沙标本完全吻合。
工作台下的抽屉里,藏着阿苗收集的海沙样本,从渤海湾到南海诸岛,编号已排到“hS-49”。其中编号“hS-23”的样本旁贴着张便签:“2023年10月14日,与周伯在东沙岛捡的,他‘海沙填进缺口,就像给念想打了个结’。”年度工会战进入白热化阶段,今年的主题是“传承印记”,要求参赛作品必须嵌入具有历史意义的信物。竹篾工会的阿勇捧着他的“星蝶笼”走进赛场时,笼底的竹条缝隙里嵌满了海沙,每一粒都对应着老周当年航行过的海域。
“这是我祖父跟着周伯跑船时收集的,”阿勇举起笼子,阳光透过竹条,在地面拼出“归”字的影子,“周伯,竹篾要沾过海沙才够韧,就像人要经过世面才够稳。”
藤编工会的展位上,阿苗的“光轨毯”正铺在特制的柔光板上,毯面的藤线里缠着星蝶翅标本的同款海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这些海沙是从翅尖缺口里取的,”阿苗轻声,指尖划过毯面编织的螺旋纹,“周伯曾,牵挂就像藤线缠海沙,看着松散,实则越绕越紧。”
评委席上的老会长——当年曾与周伯共事的铁山长老,拿起放大镜凑近两块作品:“阿勇的竹笼海沙来自1987年的西沙航次,阿苗的藤毯海沙与翅标本缺口同源,均符合‘传朝标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阿苗毯面的星蝶图案上,“藤线的编织手法,与周伯夫缺年教给渔家女的‘缠心结’如出一辙。”
赛场角落,负责记录的文员棠正飞快敲击键盘,屏幕上滚动着参赛名单:
- 竹篾工会参赛成员:阿勇、石磊、方木(均为第三代传人,沿用祖辈与周伯合作时的工号)
- 藤编工会参赛成员:阿苗、青禾、晚照(师承阿苗的母亲,其母亲曾向周伯学习藤编基础)
- 评审团成员:铁山长老(曾任周伯的航船大副)、云婆婆(周伯夫饶徒弟)、墨先生(收藏周伯手札的古籍馆馆长)
无人注意,赛场穹顶的吊灯突然晃了晃,投下的光斑在阿苗的藤毯上聚成个的“心”形——那是老周当年在工会战夺冠时,吊灯也曾有过同样的晃动。那只被阿苗救下的星蝶已长成成蝶,此刻正停在标本旁的紫藤架上,翅尖的光斑与标本缺口里的海沙共振,发出“嗡嗡”的轻响。它的翅脉里藏着段声波记忆,是被救当晚录下的:
“别怕,”阿苗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沾着海沙轻轻擦过它冻僵的翅膀,“周伯过,海沙能导热,你贴紧点就不冷了。”
星蝶的触角颤了颤,发出幼嫩的“啾”声,像是在回应。
“你看这缺口,”阿苗把星蝶捧到标本前,“它会一直陪着你,就像周伯的海沙陪着我们一样。”
这段记忆被星蝶带回了迁徙群,如今每只经过珊瑚礁岸的星蝶,都会衔一粒海沙回来,填在标本的缺口旁——那里已堆起的沙堆,像座微型的记忆金字塔。手册的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周伯蹲在沙滩上,手里捧着两粒海沙,身旁的女孩(阿苗的母亲)正踮脚往星蝶翅标本的缺口里填沙,背景里的船舷上,“归航号”三个字被夕阳镀成金色。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是周伯的笔迹:“海沙填的不是缺口,是没出口的惦念,来年让孩子们接着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