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把紫藤花蜜倒进标本旁的青瓷碟时,晨露正好从了望塔的窗缝钻进来,落在星蝶翅标本的“牵”字刻痕里。那颗新冒出来的光斑突然“嗡”地跳了下,像滴被阳光晒化的蜂蜜,在翅脉上漫开细的光纹——纹路的形状,和老周常戴的那副老花镜镜片边缘的磨痕一模一样。
“竹哥!三号泊位的光轨歪了!”阿海在楼下喊,他手里的记录本上画着条歪斜的弧线,末端打着个问号。竹把标本往窗边挪了挪,光斑突然射向阿海的记录本,歪掉的光轨像被无形的手捋直,弧线末赌问号慢慢变成个逗号。
“是周伯在教他呢。”藤编工会的阿苗抱着藤筐上来,筐里装着新采的红树林韧皮,“昨阿海编光轨收集网,总在转角处出错,今这光斑一照,他编的网眼居然和标本的翅脉重合了。”
竹翻开老周的旧笔记本,某页夹着张老花镜的镜片拓片,拓片边缘的磨痕和光斑的光纹完全吻合。“师父当年总,老花镜能把远的东西拉近,”他用指尖描着拓片,“现在这光斑,是把他的念想拉回来给我们看呢。”
正午的阳光穿过标本,光斑在地面投下圈晃动的光晕,阿海蹲在光晕里修渔网,网眼的大突然变得均匀——他后来在日志里写:“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的手,一出错,光晕就烫得像周伯的烟袋锅。”暴雨连下了三,东沙岛的补给站发来求救信号:储粮舱进水,光轨探测器全失灵了。竹带着阿苗和阿海驾船出发时,标本上的光斑突然变得极亮,在舱壁上投出条新航线——比海图上的近了两海里,还避开了暗礁区。
“这是周伯当年救渔船的路!”竹认出航线经过的那片礁石,老周的笔记本里记着:“1996年雨最大那,光轨在礁石缝里闪,跟着走就对了。”
船行到半路,引擎突然熄火,暴雨把能见度压到不足三米。阿苗急得直抹眼泪,光斑突然从舱壁跳到她的藤筐上,筐里的红树林韧皮开始发光,拼出串摩斯密码。阿海是通讯兵出身,一看就喊:“是‘抛锚等’!”
他们刚把锚抛下,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船右舷撞上了块暗礁,幸好速度慢,只蹭掉块漆。竹摸出铜哨吹了三声,光斑突然从藤筐里飞出来,在船周围转了圈,光轨像条银链,一头拴在船锚上,一头往雨幕里伸。
“跟着光轨走!”竹掌舵,船顺着光轨在礁石间穿梭,雨点击打船板的声音里,阿苗突然喊:“你们听!”风声里混着极轻的哨声,和老周吹的调子一模一样。
到补给站时,站长举着个湿透的本子冲出来:“你们可来了!昨晚我梦见周伯,他‘光斑亮的时候,救兵就到了’!”竹往站长的本子上一看,最后一页画着个光斑,旁边写着“牵字里的光,是船坞的眼睛”。今年的工会战出了新花样:比谁能让光斑在自己的作品上停留更久。竹篾工会的阿勇编了只“星蝶笼”,竹条上刻满标本的翅脉纹路;藤编工会的阿苗则织了块“光轨毯”,藤线里掺了星蝶褪的细毛。
“开始!”竹举着铜哨,光斑突然从了望塔飞下来,先落在阿勇的笼子上——笼底的竹条拼出“家”字,光斑在“家”字的宝盖头里打了个转,又飘向阿苗的毯子。毯子上的藤线遇光变软,慢慢裹住光斑,像只温柔的手。
“周伯喜欢软和的东西。”阿苗声,去年她给标本换花蜜时,不心把藤筐蹭到翅尖,光斑突然亮了亮,藤筐里的紫藤花就开得格外旺。
打到第七分钟,阿勇的笼子突然晃了晃——有根竹条没扎牢,光斑眼看要跑。阿苗突然把毯子往笼子上一盖,藤线和竹条缠在一起,光斑在“家”字和毯子中间来回跳,最后停在两者的连接处,亮得像颗太阳。
“平局!”竹吹响铜哨,光斑突然炸开,变成无数个光点,落在每个参赛者的工具上。阿勇摸着笼子上的光斑印,突然红了脸:“我爸,当年周伯总把竹篾和藤条混着用,硬的得有软的托着才稳。”霜降那,标本上的光斑突然在“牵”字的竖钩上画了个圈。竹翻开手册的“任务触发表”,这是“寻找失散星蝶”的信号——每年这个时候,总有星蝶在迁徙时掉队,得靠光斑指引把它们找回来。
“东山坡的老槐树下,”阿海指着光斑投在地上的影子,影子里有个的蝶形,“去年有只星蝶掉在那儿,被周伯的烟袋锅烫暖了才飞走。”
他们在槐树下找到那只掉队的星蝶时,它的翅膀湿了,正抖个不停。阿苗把星蝶放进藤筐,光斑突然落在星蝶的翅尖,像给它点了颗痣。星蝶抖了抖翅膀,竟往标本的方向飞,光斑就在前面带路,像提着盏灯笼。
回到船坞时,星蝶突然停在标本旁,翅尖的痣和光斑连成线。竹往星蝶的翅膀上一看,翅脉里藏着行微光:“牵字的光,是没尽的牵挂,要分给每个迷路的家伙。”
那的日志里,竹画了两个重叠的光斑,旁边写:“一个在翅脉里,一个在我们心里,周伯,这两个点连起来,就是船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