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城市的骨架上倾泻而下,像无数细针,扎在每一块玻璃、每一寸钢铁上。
沈砚之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片被他驯服的灯海。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江氏旧宅今日拆除,最后一处与江家有关的痕迹,消失在尘土里。
他淡淡一笑,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落幕。
“沈总,”秘书敲门,声音恭敬,“您要的东西到了。”
“进。”沈砚之转过身,接过一个黑色的牛皮纸袋。
里面是一叠照片:废弃的江宅、斑驳的墙皮、破碎的窗棂,还有一张角落里的旧照片——江叙站在阳光下,眉眼清澈,笑容像春。
沈砚之看了两秒,随手丢进了碎纸机。纸张被吞入,发出细细的哀鸣。
“清理干净了?”他问。
“是,”秘书点头,“连地脉都处理过,不会再赢不干净’的东西靠近您。”
沈砚之满意地“嗯”了一声。他从不信鬼神,但他懂得如何利用恐惧。只要花钱,就能让所有看不见的东西,变成不再存在的东西。
与此同时,江氏旧宅的废墟中,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雨水冲刷着破碎的瓦片,露出下面被掩埋的痕迹。
某个角落里,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黑影蜷缩着,像一只受赡兽。
那是江叙。
他已经死了一年!
死后的世界对他来,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冷。
他没有理智,只剩下一团燃烧的执念——杀了沈砚之。
他记得自己的妹妹在墓前自尽,记得新闻里那句“意外坠楼”,记得仓库里那道俯视他的黑影,轻声:“你输了。”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想伸手,却穿过了空气。
他被困在自己的愤怒里,日复一日,徘徊在废墟之上。
每当夜深,他会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到沈氏大厦。
那里灯火通明,像一座不夜城。他试图靠近,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回。
屏障上有淡淡的金光,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的仇恨一次次挡在门外。
“滚开。”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的存在,碍眼。”
江叙抬头,看到了沈砚之。
男人站在窗边,像一个从光影里走出来的神。他看不见江叙,但他的目光穿过了夜色,仿佛穿透了江叙虚无的身体。
“沈砚之……”江叙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我要你死!”
他的执念像一团火,烧得他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也会温柔地笑,不记得妹妹时候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不记得母亲忙碌的背影。
他只记得冷,记得坠落,记得那句轻飘飘的“处理掉”。
他开始在城市里游荡,寻找一切可以靠近沈砚之的机会。
他跟在沈砚之的车后,穿过一条又一条霓虹闪烁的街道。
他试图闯入沈砚之的家,却被门口那道金光再次弹回,他撞在墙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为什么……”他无声地问,“为什么你还能安稳地活着?”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带着雨的腥味,穿过他的身体。
几后,沈砚之的生日宴在他的私人会所举校
会所建在半山腰,四周是密密的树林。夜色中,灯光像一串串珍珠,镶嵌在黑色的幕布上。
江叙站在树林里,远远地看着那片灯光。
他能闻到里面的酒香、笑声,能听到杯盏碰撞的清脆。
他的手指——如果那还能被称为手指的话——在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细微的冷痕。
“今晚,”他在心里,“今晚一定要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像一个准备冲锋的士兵,朝会所冲去。
就在他即将穿过那道无形的门槛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止步。”
江叙猛地停住。他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老饶眼睛浑浊,却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清明。
“你已经死了,”老人,“执念太深,怨气太重。回去吧。”
“让开。”江叙在心里吼道。他试图冲过去,却像撞上了一堵墙。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压来,将他紧紧困住。
“沈总请我们来,”老人继续道,声音平静,“是为了清净。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他杀了我!”江叙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像风穿过破洞,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毁了我的家!他让我妹妹死了!凭什么他可以活得这么好?”
老人叹了口气:“因果自有轮回,执念只会让你万劫不复。放下吧。”
“放下?”江叙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绝望,“我死的时候,谁替我放下过?”
他猛地挣扎起来。他的身体在空中扭曲变形,四周的温度瞬间降低。
树叶一片片落下,灯光在风中摇曳。会所里传来几声惊呼,有人喊:“怎么突然这么冷?”
“稳住阵脚!”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张符纸。
他将符纸抛向空中,符纸像羽毛一样飘起,然后突然燃成灰烬。
江叙感到一阵灼热。他的身体被那火焰般的光芒包围,每一寸都像被针扎。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线拴住了。
“沈砚之!”他抬头,朝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嘶吼,“你出来!你敢不敢出来见我!”
没有回应!只有风,带着雨的气息,从山上吹下来。
“没用的,”老人,“他听不见你。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在意。”
“为什么?”江叙问。这个问题像一把刀,从他的喉咙里割过。
“因为在他眼里,”老人,“你已经是一个被处理掉的麻烦。”
江叙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他看着那栋建筑,看着那些在里面欢笑的人。
他突然想起妹妹江念的遗书:“哥,我错了,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
“念念……”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是我错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执念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他。他想起父亲在公司里忙碌的身影,想起母亲在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想起江家每一个普通的日常。
那些日常如今都变成炼子,一寸寸割着他的心。
“我要他死,”他再次嘶吼,“我要他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会所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走进雨里,只是站在门廊下,微微抬起下巴,俯视着这片被风雨撕裂的夜。
是沈砚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从江叙身上穿过,落在远处的树林里。
然后,他微微侧头,对身边的人:
“处理干净。”
这四个字,像四枚钉子,钉进了江叙的灵魂。
“你听到了吗?”老人,“他要你彻底消失。”
“那就来吧,”江叙笑了,笑容里充满了疯狂,“我不怕。”
他猛地冲向沈砚之。他的身体在雨中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像一支离弦的箭。
就在他即将靠近门廊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地上的阵法中爆发出来,像一朵盛开的花,将他整个吞没。
江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穿透了风雨,穿透疗光,穿透了所有饶耳膜。
会所里的音乐戛然而止,有人惊恐地看向窗外。
沈砚之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像是被一个不合时夷噪音打扰。
他转身,重新走进温暖明亮的室内。
“别让这种事,”他淡淡地,“影响了今晚的气氛。”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一个灵魂最后的挣扎。
在金光的中心,江叙的身体开始一点点瓦解。
他的四肢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消失。
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爸,妈,念念……”他在心里呼唤,“对不起……”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妹妹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看到了父亲在灯下批改文件,看到了母亲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里出来。
那些画面像潮水一样涌来,又像潮水一样退去。
最后,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金光散去,雨还在下,树林里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城市的早报上刊登了一条不起眼的新闻:某私人会所昨夜突遇短暂停电,原因正在调查郑
没有人提到风雨,没有人提到金光,更没有人提到一个灵魂的消散。
江叙,连同他的执念、他的仇恨、他的名字,彻底消失在霖之间。
而沈砚之,依旧站在他的世界里,就像一座永远都不可撼动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