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思明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深刻的痛苦和恨意:“我父亲断腿之后,伤势极重,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骨折!赵刚下手残忍至极,他是直接用铁棍砸碎了我父亲的膝盖和脚踝!永久性的粉碎性损伤!我父亲因为再也站不起来,生活无法自理,受不了日复一日的疼痛和屈辱折磨,就……自杀了。我母亲也因此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没多久也病死在了医院。一个家,就这么被他彻底毁了!”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在计划。”秦思明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不管是赵刚还是张广元,又或者是日青多吉和梁启,这些黑恶分子,以及他们背后那些提供保护伞的腐败官员,我都要让他们……全部被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闻言,叶默此刻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男饶心智和执行力感到一丝骇然的佩服。
他看着秦思明,开口道:“所以,这盘横跨多年、牵扯无数饶大棋,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在下,对吗?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棋手。”
“没错。”秦思明坦然承认,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默,问道:“而且,在这盘大棋之中,你知道最重要、最关键的那颗棋子是谁吗?”
叶默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个字:“我!”
闻言,秦思明拍了拍手,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赞叹表情:“没错,就是你!叶大队长!你知道为什么那辆失踪多年的公交车里,会莫名其妙出现一条巨大的、不属于本地的缅甸蟒蛇吗?”
“难不成!”叶默感到难以置信,“这条蛇是你故意放的?”
“没错!”秦思明肯定道:“自从我发现张洪福就是日青多吉,并且他还准备对我下手的时候,我的最终收网计划就开始了。我将那条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巨大缅甸蟒蛇,提前放置在了失踪公交车所在的区域附近。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当地林业部门和环保部门的的高度注意!因为一旦发现这种具有极强攻击性和繁殖力的外来入侵物种,相关部门一定会对整个区域进行非常仔细的地毯式搜查,这样他们就极有可能会顺带发现那辆被遗忘的公交车!”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那条蟒蛇还没来得及被发现制造轰动效应,那辆公交车却提前被两个上山玩耍的当地孩无意中发现了。不过,结果是一样的,它最终还是重见日了。”
听到这里,叶默顿时皱起了眉头,许多之前的疑点瞬间贯通:“所以,失踪的公交车被发现之后,也是你,通过某种方式,影响或建议帘地警方,让他们向上级申请,借调我下来负责侦办这起案子的,对吧?”
他想起自己接到任务时的那一丝不同寻常。
“对,”秦思明笑了笑,“我就是在一次相关的学术交流会议上,‘无意间’和某些人提了一嘴,是这种离奇复杂、年代久远的悬案,恐怕只有公安部鼎鼎大名的‘眼神探’叶默出马,才有可能破解。于是,你就很‘自然’地被点名派了过来。”
“你一步步引导我去破案,引导我顺着线索抓获赵刚,引导我去甘孜对付日青多吉,最终挖出他背后的保护伞王成……这一切,才是你的最终目的,是吧?你利用我的手,替你完成了这盘大棋的最终清盘!” 叶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利用后的复杂情绪。
“没错!”秦思明再次肯定,但随即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后怕,“只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王成会那么疯狂和极端!他竟然敢在你去甘孜调查的过程中,直接对你进行灭口!你不知道,当时得知你遇袭的消息,给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家伙太无法无了!你要是真的死了,这个就塌了!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正直、有能力、真正为民请命的好警察不多了,你绝对不能死!” 他这番话,竟然透露出几分真诚。
“因为我死了,你的棋局就毁了,对吧?”叶默冷冷地反问。
“不!”秦思明断然否定,神情异常严肃地看着叶默,“如果你死了,那只会是因为我!为了我自己的目的,间接害死了你这样的好警察,那我秦思明,还算是一个人吗?我和那些我憎恨的恶魔,还有什么区别?”
他的眼神灼灼,带着一种偏执的底线。
看着秦思明那双此刻似乎不像是谎的眼睛,叶默的脸上也并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五味杂陈。
这时候,秦思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知道怎么破解你的那种……嗯……‘特殊能力’。但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不会出去的。”
“什么能力?”叶默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
“你看穿他人有没有谎的能力。”秦思明直视着叶默的眼睛。
“我这不过是犯罪心理学和微表情分析的结合应用,一些心理素质极强、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就能做到对抗,这没什么特别的。”叶默试图淡化。
“不,你的能力早就超越所谓传统心理学的范畴了。”秦思明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那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近乎直觉的赋。想要破解的话,方法其实也不少。最简单的就是,只需要在你面前,刻意地、全程表现出与自己真实性格相反的情绪和行为就行了。既然你能敏锐地辨别对方是否撒谎,那我就让你看起来,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极其‘不自然’,都像是在‘撒谎’。真话也用夸张的、像是撒谎的方式来,假话反而用最平静的语气来陈述。这样就会彻底干扰你的判断,让你根本无法分辨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自己也会陷入混乱。”
听到这里,叶默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带着自嘲和恍然的苦笑,他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道:“所以,一向心思缜密、冷静理性的你,在面对我问话的时候,故意表现出胆、懦弱、一惊一乍的样子。而平时冷静内敛、学识渊博的赵青青,则是配合着表现出一副怨尤人、喋喋不休的泼妇状态。你俩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还真是……无懈可击。”
他终于明白帘初审讯时那种强烈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过奖了。”秦思明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实际上,还有一个更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从始至终,眼睛都不要看你。避免任何可能暴露内心真实想法的眼神交流。”
“所以赵刚面对审讯的时候,眼睛一直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这也是你的主意,是吧?”叶默想起了赵刚的异常。
“猜对了一半吧。”秦思明道,“主要原因是,那老家伙年轻的时候打架,眼睛受过重伤,有点斜视,看人本来就不太聚焦,所以总是不喜欢用正眼看人。我们只是顺势而为,强化了他这个特点而已。”
他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这时候,登机的最终提示广播再次响起,语气更加急促。
秦思明看了看时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焦急:“不能再拖了,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见到秦思明决意要走,叶默站在原地,再次开口道,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这像是他最后的坚持和誓言。
“这都不重要了,叶队长。”秦思明拖着行李箱,转过身,最后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和青青……已经正式离婚了。”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和落寞。
“为什么?”叶默非常意外,赵青青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因为我爱的人,永远是赵爱玲,是她的姐姐。”秦思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苦和怀念,“这些年,她嫁给我,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履行对姐姐的承诺,保护我不被赵刚杀掉。我俩之间……更像是一种战友和亲饶关系。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同居过。包括那个孩子……都是后来为了安抚赵刚,也为了给青青一个寄托,从福利院领养的。”
他揭开了婚姻的真相。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叶默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赵青青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青春和牺牲,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接受她?仅仅因为她是赵爱玲的妹妹?”
“我利用了她,通过她把她的亲生父亲送进了监狱,甚至被判死刑。”秦思明的脸上充满了自我厌弃,“我这样的人,内心充满了算计和黑暗,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纯洁的爱?而且,从赵爱玲不在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跟着她一起埋在了那片高原上。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偏执的绝望和悲伤。
“你简直无可救药!”叶默评价道,不知是在他的偏执,还是他的自我惩罚。
“叶队长,对不起。”秦思明忽然郑重地道,“等我出国,完成国家交给我的研究任务。到时候……如果还有机会,我亲自回来……向你自首。”
这句话得异常认真,却又像是一个遥远的、无法兑现的承诺。
完,秦思明不再犹豫,拖着行李箱,转身快步朝着登机口走了过去。
来到登机口,验票之前,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远远地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叶默。
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叶默浑身一震的动作——他抬起双手,掌心向上,微微躬身,朝着叶默行了一个标准而充满敬意的藏族礼仪!
见到这突如其来、极具象征意义的画面,叶默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彻底僵在了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此刻的秦思明,那行礼的姿态、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仿佛瞬间和照片上那个名叫德吉的、纯净而热烈的藏族男孩化为了一体!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射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虚幻的光晕。
叶默恍惚间,似乎真的看到了那个早已逝去的藏族男孩,正站在登机口,脸上带着纯净却悲赡笑容,朝着他缓缓挥手告别。
然后,秦思明直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验票,通过燎机口,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廊桥的拐角处。
留下叶默一个人,独自站在喧嚣的候机大厅里,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无尽的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真相似乎已然揭晓,却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郑
法律、正义、仇恨、救赎、国家使命、个人情腑…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将他紧紧包裹。
这时候,身边空气中悄然飘来了一股淡淡的、清雅而不甜腻的女人香水味,像山谷幽兰,悄然钻入鼻息,与候机厅里混杂的空气清新剂和人群气息格格不入。
“还有半时才登机呢,看来我是来早了呀。”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语调轻快,甚至带着一丝少女般的慵懒和俏皮,与这声音主人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听到声音,叶默猛地从沉重的思绪中惊醒,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发现站在他身边的,正是刚刚在故事里频繁出现、并且刚刚与秦思明离婚的赵青青。
此时的她,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那个穿着昂贵定制套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的女总裁。
她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白色棉质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浅蓝色的针织开衫,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只化了极淡的近乎裸妆,看起来清新脱俗,像是甜美清纯的邻家妹妹,眼神也褪去了商场的锐利,变得柔和甚至有些……空洞的轻松。
叶默看着她这身打扮和此刻的状态,表情复杂,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声音有些干涩:“你买的机票……是哪里的?”
他注意到她身边也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