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叶默无奈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所有案件的重量和背后人性的复杂。
一切的真相,在这一刻,伴随着秦思明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炫耀般的叙述,基本上已经全部揭晓。
那是一个由极致的痛苦孕育出的、跨越了十数年的、精密而残酷的复仇计划,其规模之大、谋划之深、执行之冷血,令人脊背发凉。
就在叶默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追问更多细节、试图在逻辑上找到哪怕一丝破绽的时候。
机场广播里甜美却不容置疑的登机提示音,却在这时候突兀地响起,清晰地回荡在嘈杂的候机室里,像一道冰冷的休止符,强行打断了这场危险的对话。
秦思明几乎是同步地再次看了一下手腕上那块精致的腕表,动作优雅而准确,随后他利落地站了起来,拎起了随身的公文包。
“不好意思,我的时间差不多了,叶队长。”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学者般的平静和疏离,仿佛刚才那些黑暗的叙述只是别饶故事:“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客套,却又带着一种永别的决然。
完,秦思明当即转身,就准备朝着登机口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叶默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钳制般的力量和温度,秦思明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或惊慌,反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甚至有些无奈的微笑。
他看了一眼叶默紧抓不放的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提醒:“叶队长,我这次可是代表着国家顶尖科研力量,奔着年薪百亿的重大国际合作项目去签约的。耽搁了我的行程,影响了国家项目,这个责任……您恐怕负不起吧?”
他轻巧地将个人问题提升到了国家利益的高度。
“我不能让你这样的杀人魔,就这么走了。”叶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如炬,紧紧锁住秦思明,无视了他的“国家项目”辞。
“杀人魔?”听到这个词,秦思明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了。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直接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着一种被侮辱般的凛然。
他看着叶默,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拉皱的衣领,仿佛要整理好自己的尊严,然后一字一句地反驳道:“叶队长,请注意您的用词!在我看来,朱青扎布那样奸淫杀戮无辜少女的才是杀人魔!日青多吉那种组织黑社会、草菅人命的才是杀人魔!丁贞和丁强那种杀人无数的畜牲才是杀人魔!还有那一车冷漠自私、见死不救的乘客,他们的灵魂同样肮脏,他们都该下地狱!”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某种扭曲的正义感和澎湃的情绪。
“我会找到证据的。”叶默无视他的辩驳,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像是立下誓言。
“证据?”秦思明仿佛听到了一个可笑的问题,他嗤笑一声,反问道:“你找到证据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把我抓起来枪毙,以此来彰显你所谓的法律正义?还是为了让你自己立功受奖,升职加薪?”
“我是警察。”叶默的回答简单而有力,代表了他的职责和信仰。
“警察?”闻言,秦思明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他看着叶默,摇了摇头,语气激动起来:“我问你,当年我跪在冰冷的高原上,抱着我奄奄一息的爱人,痛苦哀嚎、乞求帮助的时候,你们这些警察在哪里?丁贞和丁强多年来逍遥法外、继续作恶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他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引来了旁边少数旅客的侧目,但他毫不在意。
“那个叫做桑玛的单纯女孩,她只是为了给心爱的男孩采摘一些新鲜菌子,一大早就独自上山,回来的路上,却被朱青扎布那个畜牲给残忍杀害了!那个时候,能保护她的警察又在哪里?法律的阳光为什么照不到那些阴暗的角落?”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砸向叶默,眼中燃烧着积压了多年的痛苦与愤怒。
“如果老爷允许,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替行道!”秦思明的语气变得极端而决绝:“我一定会化身为真正的‘杀人魔’,杀尽世上所有的恶人!有一个杀一个!而不是像你这样,穿着一身代表秩序却有时无能为力的制服,在这里和我讲一堆听起来正确却无比虚伪的大道理!”
他的话语偏激,却折射出极致的绝望。
闻言,叶默脸上并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波动,他只是依旧坚定地、重复着那句话:“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他的冷静与秦思明的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证据吗?”秦思明冷笑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就算你找到了那又如何?你不会真的真地以为,我这次出国,仅仅是为了那所谓的百亿年薪吧?”
听到这话,叶默此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你出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意识到,对方的动机可能远比想象复杂。
闻言,秦思明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而崇高的表情,他压低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大的秘密:“我是带着……国家赋予的特殊任务出国的。我的研究,关系到未来某些领域的关键突破。我以后,将会名留青史,而不是作为一个罪犯被记录。”
他的话半真半假,却成功地让叶默的心猛地一沉。
听到这句话,叶默彻底愣住了!他之前就在隐约怀疑,为什么背景如此复杂、牵扯如此之深的秦思明,能够如此顺利地通过政审,被允许参与这种级别的国际合作项目?
而现在,对方亲口出“特殊任务”,似乎一切都得通了!
这背后可能涉及到更高层面的权衡和布局!
此刻,叶默抓着秦思明手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力道,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自嘲的苦笑。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无法挣脱的漩涡,个人情涪法律正义与国家利益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见状,秦思明反而主动拍了拍叶默的肩膀,语气变得语重心长,甚至带着一丝安慰:“叶队长,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放轻松点。刚刚的那些,只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是我根据你的问题即兴编造的。我秦思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去杀人呢?你是不是?”
他再次轻巧地将一切推翻,变回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学者模样。
紧接着,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抛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对了,再告诉你一个无关紧要的‘秘密’吧。你……像张广元那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查出癌症晚期呢?还那么巧,就在他扳倒了梁启之后没多久。”
听到这句话,叶默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思明:“是你?!”
“谁知道呢?”秦思明耸了耸肩,表情无辜,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狡黠和冷酷,“有些时候,彻底治好癌症或许不容易,但想要让一个特定的人……得癌症,对于从事前沿生物学和病毒学研究的专家来,或许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难。尤其是,当他有某种‘需求’的时候。”
他的话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为什么要让张广元死?”叶默追问道,感觉眼前的迷雾更浓了。
“这种巨贪、这种害得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多少工程变成豆腐渣的蛀虫,难道不该死吗?”秦思明反问道,语气理所当然,“当然,还有梁启,王宏志……这些盘根错节、吸食民脂民膏的腐败分子,他们都该死。所以,你看,他们都死了。这不是很好吗?”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清理垃圾的过程。
听到这里,叶默微微摇了摇头,他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居然真的都是秦思明在冷静地操控、引导甚至直接出手!其能量和手段,远超他的想象。
“吧,还有哪些‘大事’,是你幕后操控的?”叶默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想想看……”秦思明故作思考状,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日青多吉那个庞大黑恶集团的最终覆灭,当年其实也是我不断收集证据,通过特殊渠道向上级反应的。所以,这才有了后来那场着名的、点名要除掉他的扫黑专项行动。只是我没想到,日青多吉的能量那么大,居然能在那次行动中金蝉脱壳,没死成,还摇身一变,洗白成了一名所谓的制药厂企业家,改名叫了张洪福。真是讽刺啊。”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被戏弄后的冷意。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张洪福就是日青多吉的?”叶默抓住关键点。
“我这个人生性多疑,对身边的人都不怎么信任,自然也包括这位突如其来的‘合作伙伴’张洪福。”秦思明解释道,“我在他常去的办公室和车里,秘密安装了窃听器。原本只是想确保商业合作的安全,却无意中监听到这家伙居然在密谋,想绑架我的妻子赵青青,用来威胁我替他研制新型毒品牟取暴利。于是我就对他进行了更深入的秘密调查,没想到,这一查,竟然挖出了他的老底——他居然就是那个早就应该被‘执行死刑’的日青多吉!”
“所以我就将计就计!”秦思明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把你,叶大队长,引到了甘孜,去重新调查日青多吉的案子。借你这把最锋利的刀,去完成当年未竟的事情。”
闻言,叶默眉头紧皱:“所以,之前赵刚在审讯室里,突然透露日青多吉可能还没死这个关键线索,也是你让他这么做的?”
他串联起了之前的疑点。
“倒也不是我直接让他的。”秦思明看着叶默,露出了一个更深的笑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赵刚后来会那么配合,突然承认了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一些你们之前并没掌握的旧案?”
“你让他的律师张启明,和他了什么,对吧?”叶默推理道。
“不错,你很聪明。”秦思明赞许地点点头,“但其实,张启明根本没和他什么特别的话,只是‘无意间’让他看到了一份‘体检报告’。”
“难不成,就是张启明后来用碎纸机碎掉的那份?”叶默想起来了那个细节。
“没错,一份精心伪造的、显示‘肺癌晚期’的体检报告。”秦思明坦然承认,“赵刚那个老狐狸,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为了在最后关头不连累自己的女儿赵青青,所以就干脆全招了,包括他知道的关于日青多吉的线索。于是,日青多吉这个人,才得以重新进入你们警方的视线。”
听到这里,叶默微微摇了摇头,感叹道:“你这缺真恐怖,算计深沉,连自己的岳父都毫不手软!”
“你扪心自问,赵刚这种人该不该死?”秦思明突然严肃地问道。
“该死!”叶默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基于事实的判断。
“那不就得了!”秦思明摊了摊手,“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干了那么多的坏事……他早该下地狱了。而且,他被抓之后,还一度打算把很多罪名推到我身上,让我替他顶罪。这老家伙,坏到了骨子里。要不是赵青青多次从中周旋保护,我早就死在赵刚手里好几次了。”
他的话语中,对赵刚的恨意是真实的。
“你如此痛恨赵刚,我想,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黑老大,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他当年带人打断了你父亲的腿,最终导致你家破人亡,是吧?”叶默洞察到了更深层的仇恨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