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辰整理了一些资料,还没递上去,吴月初就被人带走了。
他让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吴俊池亲自送进去的。
吴澈从来不觉得女儿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当个花瓶养着。但自从去年她带人大闹萃文馆,把郁江离和曲玲珑推下舞台,断了景氏和吴氏的合作,他对吴月初那仅有的一点勉强能称之为“父爱”的东西,也没了。
即便死了,也不过是占他吴家一米见方的土地而已。
相对来,他更在乎秋玉芷。这个贱人,毁了他最后一个儿子。她必须死。
但吴俊池愿意退出吴氏,只要绿樱陌一处产业,以保秋玉芷。
吴澈还是比较满意的。当即带着二十八岁的于瑶瑶和八岁的儿子吴盛源住进了吴氏公馆。
吴太太有苦难言,身体越来越差,吴俊池将她送到了国外。
气渐冷,临溪的银杏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染黄。
郁江离亲手挖的“人工渠”,水泥已经干涸,只要在池塘边缘开一个豁口,池塘里的水就能源源不断地流过来,将门前这一片半亩多的土地浇个湿透。
但临溪的土壤和老家的土壤完全不一样,浇水之后,水存在地面上,久久渗不下去。
这,难得阳光明媚。
郁江离穿着摸鱼服,再一次蹲在泥泞的地头,嚎啕大哭。
气预报要降温,麦子还没有种下去。
顾荒容心情不错,约了郑晏清来风光傲看看。
刚走到篱笆外,就听到一阵憨厚又跑调的哭声。
郑晏清把近视眼镜戴上,皱着眉看了好久,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可是他手下最有名门闺秀气质的女学生呀!
郁江离独自嚎了一会儿,放下手来,就看到篱笆外,两个老头儿正巴巴看着自己。
顾荒容先笑了起来:“丫头,你怎么了?辰欺负你了?”
郁江离忙解释,不是不是。
将两位老人迎进来,搬了竹编的躺椅,放在樟树树荫下,两个老人坐下,上半身刚好被树影遮住,而膝盖以下晒在阳光里,热乎乎的,舒服得很。
郁江离把自己的难处了出来,责怪自己根本不懂南方的农业,还不如纸上谈兵的赵括。
作为导师的郑晏清可犯了难。作为老师,看到学生遇到困难,第一反应是解决问题。
但他下乡时也是去山区当老师,放过羊,但没有种过地。而听郁江离所言,这边的土壤黏性大,渗水极差,适合种水稻,但现在又错过了种水稻的时节。
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倒是一边只顾喝茶和大笑的顾荒容开口了:
“就算时节对,温度高,你也不能种水稻。”
“为什么?”郁江离和郑晏清不约而同地问。
顾荒容先后看了两人一眼,向前探了探身子,指着那片地,“这是什么土?以前是干嘛的?肥力够不够?不够的话,滋养不了水稻,也滋养不了麦。你不要着急,这几气好,晒一晒,等差不多的时候,撒下油菜花,正好咱们临溪气暖和,明年一开春,油菜花开了,绿油油黄灿灿的,多好看!你也不要采,就等到了时候,把它翻进土里,当肥料,这个时候再种水稻。”
“想不到,老顾你还懂农业!”
郑晏清惊讶地看着他,相识数十年,他竟然不知道,顾荒容对种地这么有见解。
顾荒容哈哈一笑:“哎呀!以前在皖北,我也种地啊!不亮挑着担子去进货,卖了货就到中午了。吃过午饭,就去给人家地里干活,长工短工都干过,所以了解一些。”
郁江离茅塞顿开,立刻拿出手机给顾霜辰打电话。
顾霜辰应邀,去一个新开业的自然风景区做演讲。郁江离还不知道,他这次的演讲题目是:“横陂引水莳禾黍,但见群鸥日日来”,副标题是:赖风景以成,还生态以自然。
演讲最后,他郑重地向台下的宾客解释,原诗为:“横陂引水莳禾黍,高陆犁荒种桑柘。”并再三鞠躬:“师妹戏语,但意境浑然,被我用来做标题。希望大家多读原诗,不要记混。”
正要下台阶,手机就响了。
“顾霜辰,我听那边有蔬菜基地,你帮我带回一些油菜花籽,我要……”郁江离着,看了看顾荒容,“十斤。”
“不不不!”顾荒容一下子急了,在手机旁大喊,“一斤,一斤就够了。”
“哎?爷爷?你怎么在这儿?”
顾荒容还没话,郑晏清也凑了过来。屏幕上赫然出现郑晏清,顾霜辰心底暗暗一惊。
上次向郑晚宁逼问郁江离的下落,他其实挺抱歉的,但这种抱歉也仅仅是对郑晏清。
“老师,您也在!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师母。”
“好。”自从郑晚宁结婚,很少回来,郑书同也回家少了。偌大的别墅,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
如今看着顾霜辰和郁江离,郑晏清心底生出一些异样的情绪,温暖,平实,喉头有点发硬。
生儿育女,应该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傍晚时分,顾霜辰接了郑太太,来到风光傲。
风光傲有一处水榭,三面临风。今日秋风凉爽,顾霜辰提议吃烧烤。
难得热闹一次,大家都纷纷赞同。
郁江离家境不好,又来自北方农村,正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再加上她抢走了顾霜辰,害得郑晚宁和陶宇哲那种人混在一起。今之前,郑太太是瞧不起郁江离的。
但今日见到风光傲这样气派,生意这样红火,而郁江离对她也如往常热情,心里那道防线开始松动,对郁江离话时便多了几分自家饶亲牵
刘少华送来饮料酒品,郁江离塞给他一把烤串。
刘少华刚接过去,就听到顾霜辰笑着:“好吃吗?老板娘的手艺,我还没尝过呢?”
所谓老板娘的手艺,是指老板娘负责撒调料。
刘少华愣在原地,手里拿着烤串,不知道是应该吃下去还是还回去。
郁江离抽出一支塞到顾霜辰嘴里。
“嘶!郁江离,你想烫死我?”
“就你话多。”
水榭中爆出一阵大笑,随着水波漾出很远很远。
一晃两个时过去,时间不早了。
顾霜辰开了一辆商务,先把郑晏清夫妇送到家门口,才陪着顾荒容回了自己家。
郑太太意犹未尽,笑声中透着丝丝遗憾:“要是宁宁和霜桥在就好了。我们一家人也热热闹闹的。”
郑晏清挽起妻子的手,和着夜色叹了一声,朝院里走去。
自从和顾霜桥结婚,郑晚宁就很少回来了,偶尔顾霜桥陪她回来一次,也会匆匆离开,连坐下来吃顿饭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