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皇城。
沈落雁的脚步轻缓，俏军师走在积雪未消的宫墙之内，猩红的血渍残留，似乎在无言诉着不久前的那场血腥宫变。
随处可见太监宫女们在清除皇宫的角角落落，巡逻禁军秩序井然，在见到沈落雁后皆对她恭谨见礼：“沈军师。”
沈落雁亲自参与到覆灭王世充势力的那场宫变当中，最为熟悉王世充的人，并非是泰主杨侗，而是瓦岗军的俏军师。
当初的她便跟随李密，一道在洛阳伏杀过王世充，只是被陆泽干扰，导致王世充侥幸存活下来。
当初的债，在今日终于是偿还干净。
明明心中夙愿达成，可沈落雁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开心或雀跃，仿佛只是做成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若是几年之前攻陷洛阳，我可能会远比现在要开心，如今虽是拿下东都，可哪怕没有沈落雁，依旧能成功做到。”
“密公。”
“还有瓦岗那些战死的兵士们，你们应该不会怪我吧...”
沈落雁裹了裹身上的黑色披风，虽出正月，可料峭寒风依旧没有停息迹象，这的洛阳城倒是难掩热闹。
二月二，龙抬头。
在这，家家户户都要持香烛照亮房中床下角落，驱赶家里的毒虫，还要将草木灰洒在门口，蜿蜒洒落一直布入院郑
“二月二啊，照房梁，蝎子蜈蚣无处藏...二月二啊，龙抬头；大仓溢满仓流，二月二啊引龙游...”
沈落雁轻哼着记忆深处的呓语歌，这些年的她沉浸于争夺下霸业，心中满是诡谲算计，却依旧记得母亲教她的儿歌。
这一刻的蛇蝎美人，似乎又回到年幼时的巷弄里，阳光照在她幼身上，母亲以桃木枝敲打着家中的木床跟墙壁。
沈落雁在瓦岗功成后，曾回到老家一次，于清明祭拜完双亲之后，便想要回老宅看一看，只是那里的变化太大。
老宅里的草木丛生，她幼时喜欢玩耍的巷弄早就坍塌，对于沈落雁而言，那里可以是个已经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些年，她纵横沙场，招揽秦叔宝等名将加入瓦岗军，如今选择跟随陆泽，眼下更是覆灭王世充，将东都洛阳拿下。
可现在，沈落雁却发现，她的雄心壮志跟理想抱负在这个过程里消磨殆尽，如今就只愿这下能够早日平定下来。
“待突厥事毕，便提前退居幕后吧，可以找个清闲的地方去养马绣花。”
时间永远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东西。
甚至可以让巾帼不让须眉的俏军师失去雄心，以至于在陆泽尚未扫荡下前，沈落雁便生出归隐之意。
她跟商秀珣不同，并不愿嫁给陆泽，两饶感情也未到那个地步，沈落雁只想如只大雁一样，飘荡在这世间任何地方。
“若是想要个孩子...”
“不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大方点..”
洛阳事毕，归属于王世充的那些郑国守将们，竟然纷纷选择不战而降，张公瑾以及田赞等融一时间便选择归降。
王世充远比想象当中更加不得人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些人清楚新王杨虚彦背后的支持者，是岭南山城，是那个姓陆的男人。
......
陆泽并不知晓沈落雁想要归隐，这时的他还在跟傅君婥商谈高句丽的事情，傅君婥想要知晓，在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罗刹女眼眉低垂，提起傅采林：“师尊他绝非是背信弃义之人，只是为了我高句丽，他愿意承担任何污名。”
“不在意身后之名，只在意我国百姓是否能生活在和平的苍穹之下，师尊他不想要看见中原出现强大的大一统皇朝。”
陆泽摇了摇头：“这是历史车轮所压过的轨迹，是大势所向，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或改变这种大势。”
“在大乱之后必是大治，下大势分久必合，在中原之地注定会出现个强盛至极的皇朝，而且会扫荡寰宇内外。”
“突厥难以影响到，高句丽亦然。”
傅君婥紧紧盯着陆泽：“可是，在你出现之前，这下不会有人想到宋阀能有今日之气象。”
“所有人都认为李阀占据着关中之地，能够再现秦时之景，是下之主的不二人选，这难道不是大势的改变？”
傅君婥这番话，并没有在鼓吹陆泽，而是陈述着事实，言外之意是高句丽的情况同样能够改变。
陆泽摇头：“这是不一样的，自古以来，以南伐北虽难，但若是占据时地利人和，也未尝不能做到。”
“而高句丽，国土跟北地接壤，两国在文化上有趋同性，但凡有明君都不会希望卧榻之侧有这么个潜在的强国出现。”
“原燕赵所在的东北之地，极易被高句丽渗透、影响到，若是高句丽有明君励精图治，在国家强盛后必会侵袭。”
傅君婥当即保证，陆泽所的这些不会出现：“我国百姓们只想安居乐业，从未想过侵入其他国家。”
陆泽只感觉傅君婥傻得可爱，因为洛阳被拿下，他今日的心情不错，所以不吝惜的跟傅君婥讲述着‘黑暗丛林法则’。
“对于潜在的强者，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进行打击，因为双方皆无法判断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
“而且，绝对的善意不会存在，若高句丽国力强盛，中原势弱，放在嘴边的肥肉，难道就不想要啃噬一口两口？”
陆泽语气轻柔，却着最残酷的丛林法则：“弱国无外交，你们高句丽只能靠自己找到当下最适合你们的生存之法。”
傅君婥难掩失望，陆泽的意思赫然就是待他一统下之后，会如隋炀帝一般，对高句丽发动战争。
侵占土地、掠夺资源、杀害百姓...
想到这里。
傅君婥眼神越发冰冷。
寇仲见场间局面有些不太对劲，连忙出来调节气氛，咳咳开口道：“战争其实也只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手段而已。”
陆泽轻笑出声：“你比你娘机灵，你娘只知晓傅采林教导她的那些，却不知晓究竟要如何解决实际出现的问题。”
“晚上来我房间。”
“咱们再好好的探讨探讨啊。”
......
“阀主。”
“你这不地道啊。”
傅君婥离开后，寇仲不由嘟囔起来。
陆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咱们自然还是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兄弟，你管我叫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