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老头也不回，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孙瘸子！借你地方一用！回头请你喝酒！”话音未落，人已拖着李飞消失在门外浓稠的黑暗里。只留下孙老一人站在昏黄的油灯下，看着案几上悬浮的那柄沉静的剑，脸上那惯常的浑浊与世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疑、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复杂神情。
符老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牢牢扣住李飞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他有丝毫挣脱的余地。李飞只能一手紧握住浮光剑的剑柄，另一手被拖着，踉跄地跟在那个干瘦却异常迅捷的身影之后。他们重新扎入黑市那光影扭曲的迷宫郑
符老显然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黑暗中，时不时有窥伺的目光扫过，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恶意，但每当那些目光触及符老那干瘦却散发着一股无形戾气的背影时，又都如同受惊的蛇蝎，瞬间缩回更深的黑暗里。
七拐八绕，符老在一堵爬满滑腻藤蔓、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墙前停下。墙上嵌着一扇低矮、布满铁锈的金属门，门上的锁具早已锈死。符老看也不看那把废锁，枯瘦的手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轨迹在门旁的几块风化严重的石砖上快速点过。每一次指尖落下，都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凝练如实质的暗蓝色灵光一闪而没，没入砖石之郑
喀嗒……喀嗒……
几声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厚实的墙体内部传来，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向内无声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狭窄阶梯。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陈旧金属、奇异药草和某种类似臭氧的、带着微弱刺激性的气味扑面而来，与黑市巷道里的污浊截然不同。
“进来！”符老头也不回地命令道，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李飞紧随其后。阶梯很短，只有十几级。走下阶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远比孙老那间屋子要宽敞得多的地下空间。高度足以让人站直身体，面积足有三间普通民居大。但这里绝无半分宽敞舒适之感，反而给人一种极端拥挤、混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秩序感的冲击。
墙壁、花板，甚至部分地面，都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无数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流淌、明灭，如同某种活物的脉络，散发出一种恒定的、低沉的嗡嗡声，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弱但无处不在的能量场，让李飞的皮肤微微发麻。
空间里堆满了东西。巨大的工作台占据了中心位置，上面散乱地铺陈着各种李飞从未见过的工具：非金非木、散发着幽光的刻刀；盛放着闪烁着不同色彩、形态各异粉末的水晶盘；由细精密齿轮和能量晶石构成的复杂仪器；还有许多形状古怪、用途不明的金属构件。
四周的墙壁几乎被高耸的架子完全覆盖。架子上塞满了东西：成捆的、材质各异、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兽皮卷轴；一块块闪烁着金属或玉石光泽、表面布满然符文的矿石；装在透明琉璃罐症兀自缓缓蠕动或发出微光的奇异液体或活物；以及数不清的、或完成或半成品的法器部件——断裂的剑刃上流淌着血色符文、布满孔洞的臂甲表面有能量漩涡缓缓旋转、甚至还有一个悬浮在型力场中的、布满尖刺的金属圆球在缓慢自旋……
这里不像一个工作室，更像一个被符文、能量和疯狂造物所填满的奇异巢穴。每一件物品，每一道流动的纹路，都散发着强烈的、属于符老个人烙印的、混乱而强大的气息。
符老松开李飞的手腕，几步冲到那张巨大而杂乱的工作台前，如同猛虎归山。他枯瘦的手掌粗暴地扫开台面上堆积的杂物，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清出一片勉强可以放置长剑的区域。
“剑！放上来！”他头也不回地命令，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急迫。
李飞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震撼，依言上前，将手中的浮光剑轻轻放在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台面上。银灰色的剑身，在周围无数流淌的暗金色符文壁辉映下，显得异常朴实，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符老不再废话。他枯瘦的十指如同最灵巧的乐器演奏家，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台面边缘几个特定的符文节点上拂过。嗡！
工作台表面瞬间亮起。一个由纯粹而凝练的淡蓝色光流构成的复杂圆形阵列凭空浮现，将浮光剑笼罩在内。光流如同有生命般流动，构筑出层层嵌套的几何图形和细密如蚁的符文。一股强大而稳定的能量场瞬间生成，将浮光剑稳稳地托起，悬浮在离台面约半尺的高度，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共鸣。
符老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浮光剑的剑身。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专注得如同石雕。枯瘦的右手抬起，食指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异常锋利，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指尖萦绕着一缕细若游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暗蓝色灵光。
他的动作开始了。
指尖落下，并非直接接触剑身，而是悬停在剑脊上方不足半寸之处。那缕暗蓝色的灵光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刻刀，随着他指尖极其细微、精确到毫厘的颤动，在虚空中留下肉眼几乎无法追踪的轨迹。
空气中响起极其细微、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空气般的声音。随着符老指尖的移动，一道道细如发丝、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暗蓝色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烙印，凭空在浮光剑剑身表面上方凝聚、显现，然后缓缓沉降、融入！
这些符文并非简单地附着在表面，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工，精准地嵌入、连接、甚至覆盖在李飞原本锻造的那灵纹回路之上！李飞那原本自成一体、精密运转的淡金色灵力回路，在这些暗蓝色符文的嵌入下，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注入了新的、狂暴而充满生机的活水！
浮光剑猛地一震！
剑身内部，李飞那原本内敛流转的淡金色灵纹，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但这一次，光芒不再外放形成“净域”，而是被那些新嵌入的暗蓝色符文死死地约束、引导、压缩！所有的光，所有的能量，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拧成一股，向着剑尖的方向疯狂汇聚！
剑尖处，一点炽白到无法直视的光点骤然亮起！如同在剑尖孕育了一颗微缩的太阳！那光点虽，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性高温和锋锐之意！整个工作室的温度似乎都随之上升，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金属灼烧气味。
李飞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映照着剑尖那一点毁灭性的炽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身内部那原本均衡流转的灵力，此刻正被那些暗蓝色的符文以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玄奥莫测的方式强行汇聚、压缩、提纯！其效率之高，能量之凝聚，远超他之前依靠灵纹所能达到的极限！这柄剑蕴含的破坏力，在符老寥寥数笔之下，被硬生生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让他感到颤栗的层次！
“看到了吗？！”符老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和一种传道授业般的狂热，在低沉的嗡鸣声中响起。他的指尖依旧在快速而精准地移动，牵引着更多的暗蓝色符文融入剑身，引导着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符文！这才是力量的钥匙！你那点锻造的底子，不过是搭了个粗胚架子！灵力回路是血脉，符文就是魂魄！是引导血脉奔涌、爆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