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春风化雨,让在座的所有商人、士绅都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士农工商,商人虽富,但在兵荒马乱、强权即真理的世道里,他们的财富往往是最显眼也最无力的“原罪”。
面对过境的军队、盘踞的军阀、乃至地方上的胥吏,他们就像砧板上的肥羊,能不被肆意收割、敲骨吸髓,就已经要烧高香拜佛祖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保护”和“支持”?
能勉强维持经营,已属万幸;能保住身家性命,便是侥之幸。他们早已习惯了在夹缝中求生存,在盘剥下忍气吞声,真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生在太平岁月里的现代人,若不真正置身于这个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乱世,是很难深刻理解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生活的艰难的,尤其是拥有一定资产却又手无寸铁的商人们,所面临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更甚。
每一支过境的军队,都可能是催命的阎王;每一张盖着官印的告示,都可能是索命的符咒。
但是顾修远知道,既然自己将芷江选定为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战略大后方和根基之地,那么簇的经济发展与民生稳定就至关重要,甚至与军事建设同等重要。
一个贫瘠、混乱、民心离散的后方,无法支撑一支现代化强军的长期建设和持续作战。
他看得更远:指望重庆方面那本就捉襟见肘、且充满不确定性的财政拨款来发展芷江,无异于痴人梦。必须依靠自身,激活本地经济。
而激活经济,首先需要资本,需要“充足的钱”作为催化剂,并让它高效、可持续地流动起来。
这些本地商人、士绅手中积累的财富和经营网络,正是最现成的资本和启动引擎。保护他们,鼓励他们,就是保护芷江未来的“造血”能力。
只有商业繁荣,物资流通,税收才有基础,民生才能改善,1044师也才能获得更稳定、更优质的本地后勤支持,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因此,当这位统率上万精兵、战功赫赫、声威正盛的将军不仅明确拒绝任何形式的“慰军”摊派,反而掷地有声地承诺保护工商业、鼓励发展生产时,那种冲击力,不亚于在这些商人早已冰封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炽热的火种!
这不仅仅是免除了眼前的负担,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前所未有的、可以安心经营、甚至可能壮大的希望和承诺!
王会长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顾将军……您……您此话当真?您不仅深通兵法,竟……竟对经济民生也如此了解和支持?”
顾修远正色道:“自然当真!这芷江,既然是我们1044师未来的家,那我们就有责任把它建设好,让这里成为抗战的坚实后盾,也成为诸位安居乐业的乐土!所以,请大家放下所有不必要的担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有益于国家民族、有益于地方百姓的事,我顾修远和1044师,必定是你们最坚定的后盾。”
席间的气氛因为顾修远的这番话顿时从拘谨试探变成了真正的热烈。商人们个个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在战乱年代一片难得的、可以安心经营的净土。
顾修远看向激动不已的李邦全,问道:“李县长,芷江如今对外交通,主要靠什么?路况如何?”
李邦全连忙收敛心神,答道:“回将军,主要就是那条湘黔公路,但年久失修,许多路段狭窄难行,雨季更是泥泞不堪。水路便是舞水,可通行木船,但河道有几处淤塞浅滩,大些的船就不好走了。”
顾修远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虚画着:“这不校路不通,财不通。我计划,由我们师先期投入资金,以工代赈,立即着手扩宽加固湘黔公路芷江段,同时逐步修建连接晃县、黔阳、麻阳等周边县镇的公路网。舞水河道也要疏浚清理,提高水运能力和安全。”
他环视众人,语气加重:“这既是部队机动、物资运输的军事需要,更是未来芷江连通外界、发展经济的动脉! 路修好了,外面的东西进得来,咱们芷江的物产也出得去!”
在座士绅纷纷点头,眼中放光,通路就是通财,他们已经看到了众多商机。
“李县长,芷江县城晚上,靠什么照明?”
“这个……主要是油灯和蜡烛,富裕些的人家用汽灯。”李邦全有些不好意思。
顾修远微微一笑:“太暗了,也不安全,更干不了精细活。我计划,筹划建一座型发电厂,可以是火力的,也可以考察附近水力资源。有羚,优先保障司令部、医院、我们计划中的修械所、兵工厂,还有城内愿意开办的重要工厂的用电。”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我们要让芷江,率先在这湘西山区‘亮起来’!有羚,很多以前不敢想、不能做的事,就都能做了!”
李邦全听着顾修远条理清晰、眼光长远的规划,听着那一项项实实在在、惠及地方的建设计划,再想到顾修远承诺由军方出资、以工代赈,这位在乱世中为官、终日为钱粮和应付各方势力而焦头烂额的老县长,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原本最大的恐惧,是这支比之前独立三十二旅规模庞大得多的军队进驻,会给本就贫瘠的芷江带来无穷无尽的摊派、征发和难以承受的负担,甚至可能搞得地方民不聊生。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这位年轻将军口中听到的,不是索取,而是投入;不是破坏,而是建设;不是扰民,而是造福!
“建设地方,造福百姓……”李邦全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这……这实乃我辈从政人员的最大理想啊!顾将军,您……您不仅是打仗的英雄,更是真心为民的干才!卑职……卑职代表芷江数万百姓,谢谢您!谢谢1044师的诸位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