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卤味省城分店这头刚把人才培训的架子搭起来，新来的几个伙计总算能独当一面了，后厨的卤水也能熬得像模像样了，对面那些眼红的就开始作妖了。
最先出幺蛾子的是街角新开的“王记卤味”。那铺面装修得金闪闪的，门脸比岳记还阔气三分。掌柜姓王，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绿豆眼整滴溜溜转，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大早，才蒙蒙亮，李鱼就火急火燎地冲进后院，手里攥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差点把正在晨练的孙烈给撞了。
“掌柜的！不好了！”李鱼嗓门大，把树上歇着的麻雀都惊飞了，“王记在咱们店门口发传单呢！买一斤送半斤！这不成心捣乱吗？！”
岳俊晨正蹲在后院，教新来的伙计二顺认香料呢。他把八角、桂皮、香叶一字排开，慢悠悠地：“急什么？让他送。”
周福拎着大铁勺从厨房探出头来，晨光里那张圆脸上满是不忿：“东家，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抢生意吗？咱们要不要也……”
“送啊！”岳俊晨拍拍手上的香料屑，站起身，“他们送半斤，咱们也送——买卤味送卤蛋！一颗不够送两颗！”
李鱼眼睛瞪得溜圆：“掌柜的，咱们成本……”
“成本咋了？”岳俊晨咧嘴一笑，“王记那卤水我闻过，香料放得抠抠搜搜，味儿都不正。咱们送卤蛋，用的是同样的老卤，客人一尝就知道高低。”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再了，一颗卤蛋才几个钱？可客人拿着咱们的卤蛋，回头还得来买卤味配着吃——这账，亏不了！”
周福挠挠头，琢磨过来了：“东家得对！咱们的卤蛋入味，他们送的那半斤卤味，怕是淡得跟水煮肉似的。”
果然，第二岳记门口就挂出了新牌子：“买一斤送卤蛋两颗！”
整条东大街可热闹了。两家店门对门地送，老百姓乐得合不拢嘴。张大妈来排队，今儿买王记的送半斤，明儿买岳记的得卤蛋，半个月下来，光拿赠品都能凑出一桌菜。
“要我啊，”张大妈跟街坊们唠嗑，“还是岳记的实在！你看这卤蛋，剥开来里头都是酱色的，香！王记那送的卤味，看着多，可味道差远了。”
这话传到王掌柜耳朵里，把他气得在店里跳脚。可牛皮吹出去了，硬着头皮也得撑。
结果撑了不到十，王掌柜就扛不住了。这打烊后，他哭丧着脸来找岳俊晨，那张尖脸拉得老长：“岳老板，咱……咱别这么送了行不？我这本钱都快赔光了！”
岳俊晨正在柜台后头扒拉算盘，头都不抬：“王掌柜的什么话？您不是生意红火吗？”
“红火啥啊……”王掌柜都快哭了，“一送出去百十斤，我这本买卖……”
“那就不送了呗。”岳俊晨这才抬眼，笑眯眯的，“做生意嘛，各凭本事。”
王掌柜灰溜溜地走了。李鱼从后头窜出来，嘿嘿直笑：“掌柜的，还是您高明！”
周福却皱着眉头：“东家，这事儿怕没完。我今儿去市集采买，听人王记背后好像有人……”
“管他谁呢。”岳俊晨合上账本，“咱们把卤味做好，客人自然来。”
可惜这话了没几，新的幺蛾子又来了。
不知从哪传出谣言，岳氏卤味用了蒙汗药，所以让人吃了上瘾，一不吃就想得慌。
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什么“你看那些老客，来排队，不是上瘾是啥？”“我隔壁那刘书生，以前十半个月才吃一次荤，现在往岳记跑！”
李鱼气得在店里跳脚，拎着捕就要去找人理论：“放他娘的狗屁！咱们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八角桂皮哪样不是我去药材铺亲自挑的？！”
孙烈一把拉住他：“你急啥？拿刀去能砍出真相？”
岳俊晨倒是不急。他让周福把后厨的大门敞开，帘子都卷起来，谁来都能参观。还特意请来东大街济世堂的沈大夫坐镇，在店门口支了个桌，现场检验卤味。
这上午，岳记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岳俊晨亲自拎着一大盆刚出锅的卤味，往沈大夫面前一放：“沈大夫，您给验验！这是今早新卤的牛肉、豆干、鸡蛋，要是能找到一丁点蒙汗药，我岳老三当场把这卤锅吃了！”
沈大夫是城里出了名的耿直人，他仔仔细细检查了卤汁，又掰开卤蛋闻了闻，最后当众宣布：“岳记卤味所用香料，皆是寻常食材药材，绝无违禁之物。这卤汁醇厚，乃是火候功夫到了，何来蒙汗药之？”
人群中有人喊：“那为啥吃了还想吃？”
岳俊晨笑了，扯着嗓子回：“这位大哥，您家里炖肉，炖得香了是不是也想吃？咱们这卤味，三十多种香料，文火慢熬六个时辰，能不好吃吗？您要是不信——”他转身从柜台底下摸出个本子，“这是咱们的香料配方，除了几样祖传的秘料不便透露，其他的都在这儿！哪位街坊想学，我岳老三免费教！”
这话一出，人群炸开了锅。谁也没见过这么实在的生意人，连配方都敢往外掏！
那谣言非但没把岳记整垮，反倒招来更多好奇的客人。有个姓陈的书生，原本是听了谣言来看热闹的，结果尝了一口卤豆干后，来店里报到，是要“研究卤味里到底有什么奥秘”。研究了半个月，硬把自己吃成了常客，还写了一篇《岳记卤味考》，在茶馆里念得津津有味。
最绝的还在后头。
这午后，店里客人不多，周福在后厨盯着火，忽然觉得新来的那个叫栓的伙计不对劲——这子切菜时总往香料柜那边瞟，配卤包时手脚特别慢，眼睛却瞪得老大，恨不得把每样香料都刻在脑子里。
周福不动声色，等到打烊后，才把岳俊晨拉到一边：“东家，那栓八成是来偷师的。”
李鱼一听就炸了：“什么？！我这就去揍他！”
“回来！”岳俊晨喝住他，想了想，反而笑了，“去，把栓叫来。”
栓战战兢兢地来到后院，脸都白了。岳俊晨坐在石凳上，手里转着两颗核桃，慢条斯理地问：“栓啊，来咱们店也有七八了吧？学得怎么样？”
“还、还协…”栓声音发抖。
“真想学？”岳俊晨眼睛一茫
栓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岳、岳老板，我错了！是王记掌柜让我来的，他只要学会您的配方，就给我十两银子……”
李鱼气得又要冲上来，被孙烈拦住了。
岳俊晨却起身扶起栓：“十两银子？王掌柜够抠的啊。”他拍拍栓的肩膀，“想学就光明正大学！这样，咱们店里正办培训班，交二两银子学费，包教包会——你回去跟王掌柜，让他把伙计都送来，我给他打个折，五个伙计收八两！”
栓都听傻了。
第二，栓真带着王记的五个伙计来了，还拎着八两银子。把王掌柜气得在自家店门口直跺脚，骂骂咧咧：“岳老三！你、你这是釜底抽薪！”
这事儿传到秦星月耳朵里，当晚她从暗处走出来，难得夸了一句：“你这手化敌为友，用得不错。”
岳俊晨正在柜台后头扒拉算盘，得意地翘起二郎腿：“那是！把对手都发展成客户，这才叫真本事！你想想，他们交了学费来学，学完回去开店，用的还是咱们教的法子——这不就等于给咱们岳记打招牌吗？”
秦星月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眼里有笑意：“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正着，孙烈匆匆从外头进来，压低声音：“东家，查到最近散播谣言的人了。是西街那个赵癞子，他收了王记三钱银子，到处胡袄。”
岳俊晨摆摆手：“不用管他。这种人，你越搭理他越来劲。”
李鱼不乐意了：“掌柜的，咱们就这么忍着？那赵癞子前几还来咱们店白吃呢！”
“谁我忍了？”岳俊晨眼睛一眯，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狡黠的笑，“明开始，咱们搞个新活动——买卤味送秘制卤汁，教客人在家自己做！”
周福一听急了：“东家！这、这秘方能外传吗？！”
“怕啥？”岳俊晨嘿嘿一笑，“就教个基础版，八角、桂皮、香叶、生抽、老抽、冰糖——这些谁家没有？关键的火候、香料配比、还有咱们祖传的那几味秘料，我一个字不提。客人回去一试，做出来味道差远了，不就更得来咱们店里买现成的？”
李鱼琢磨过来，一拍大腿：“妙啊！掌柜的，您这脑子怎么长的！”
果然，这招一出，整条街又轰动了。岳记门口排起了长队，不光买卤味，还要领一罐秘制卤汁和一张“家常卤味制作法”。岳俊晨亲自在门口讲解，得那叫一个详细：“回家把肉焯水，放进这卤汁，加水没过，大火烧开转火，一个时辰就成！”
客人们欢喜地地回家试去了。三后，不少人又回来了，苦着脸：“岳老板，我家按您的做了，怎么就不是那个味儿呢？”
岳俊晨一脸诚恳：“哎呀，这卤味讲究个火候功夫，各家灶火不一样嘛！要不这样，您还是来店里买现成的，省事儿！”
那些背地里搞动作的全都傻眼了。这岳老三不按常理出牌啊！砸价他跟着砸，谣言他当场辟，偷师他反手办班，现在连秘方都敢往外教——这还怎么玩？！
王掌柜在对面店里看着岳记门庭若市，气得把算盘摔了：“这岳老三……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而岳记后院里，岳俊晨正哼着调熬卤水。周福一边搅拌一边嘀咕：“东家，咱们这么搞，不怕别人真学去了？”
岳俊晨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光映着他带笑的脸：“老周啊，这卤味的精髓不在配方，在用心。咱们用心做，客人自然吃得出来——那些只想走捷径的，永远学不会。”
窗外月色正好，卤香飘了满街。
这条东大街的生意战，这才刚打响第一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