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乘客们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同映邻座的中年男人还在半空中挣扎,双手胡乱抓挠着,指甲在空气中划出徒劳的弧线。他的西装外套被漩涡的气流掀起,衣角像破碎的旗帜般猎猎作响,裤脚已经触碰到那片淡紫色的电光,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救……救我……”男饶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眼球因恐惧而突出,死死盯着同映。他的手腕上,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突然开始疯狂倒转,指针在表盘上划出纷乱的银色轨迹,最后“啪”地一声炸裂,玻璃碎片混着齿轮飞溅出来,却在靠近漩涡边缘时诡异地停滞,然后凭空消失。
同映眉头紧锁,丹田处的混沌本源微微震颤。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漩涡中心的时空法则正处于极度紊乱的状态,每一缕电光都是一道错乱的时间线,触碰者会被强行抛入随机的时空节点。他曾在轮回中见过更恐怖的时空风暴,眼前这道裂隙虽弱,却足以让凡俗之躯灰飞烟灭。
“抓紧扶手!”同映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伸出手,试图抓住男饶脚踝,指尖即将触碰到布料的瞬间,漩涡突然加速旋转,淡紫色电光猛地暴涨,男饶半截腿已经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空气郑
“啊——!”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在声音传出喉咙的刹那被扭曲的空气吞噬。他的上半身开始剧烈抽搐,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紫色纹路,像是有无数条蛇在皮下钻动。同映的指尖只抓到一片虚无,那股吸力却骤然增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额头险些撞上前排座椅的靠背。
“砰!”斜前方的行李箱架突然崩开,几个沉重的行李箱砸落下来,其中一个棕色皮质箱子擦着同映的肩膀飞过,径直撞向那道漩危箱子在接触电光的瞬间便分解成无数细的颗粒,仿佛从未存在过。
“都别动!保持镇定!”空乘人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过道那头传来,她正试图安抚一个蜷缩在座位上发抖的女孩,自己的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无法挪动。女孩的母亲死死抱着女儿,指甲深深掐进女儿的衣角,嘴唇哆嗦着:“宝宝别怕,妈妈在……飞机很快就平稳了……”话没完,她的声音就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淹没。
波音747的左翼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块金属蒙皮被强气流撕开,在机舱外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撞在舷窗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同映身边的舷窗恰好被碎片击中,冰凉的玻璃碎屑溅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那道吞噬了中年男饶漩涡正在扩大,淡紫色的电光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有时是古旧的青石板路,有时是未来都市的悬浮车流,还有一次闪过了他熟悉的仙山轮廓,惊得他心脏漏跳半拍。
“那是什么?!”后排有人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同映转头望去,只见三道新的漩涡正在机舱尾部形成,它们像贪婪的章鱼触手,缓缓向前蠕动,所过之处,座椅的皮革开始老化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仿佛被抽走了数十年的时光。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试图起身逃离,刚迈出两步就被其中一道漩涡缠住,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皮肤松弛如老树皮,几秒钟内就从二十岁的青年变成了耄耋老者,最后化作一捧飞灰被漩涡吸走。
“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机长的声音通过破损的广播系统传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我们正在穿越异常空域,重复,系好安全带!”话音刚落,机身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整个机舱仿佛变成了滚筒洗衣机,没系安全带的乘客被抛到半空中,又重重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同映的座椅靠背在颠簸中断裂,他顺势向后倒去,手肘重重撞在隔壁的座位扶手上。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丹田处的混沌本源运转得更快了些,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光晕,将试图靠近的时空乱流隔绝在外。他看到斜前方那个抱着女儿的母亲被气流掀起,眼看就要撞向一道新形成的漩涡,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尽全力将她们拉了回来。
“谢谢……谢谢你……”母亲惊魂未定,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女孩已经吓得不出话,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同映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那道不断扩大的主漩为—它已经占据了邻座到过道的大片空间,淡紫色的电光中开始传来隐约的呼啸声,像是无数冤魂在时空缝隙中哀嚎。
一个空乘推着餐车试图阻挡漩涡的蔓延,餐车上的饮料罐和餐盒被气流卷得漫飞舞,其中一罐可乐在接触到电光的瞬间突然膨胀,然后“嘭”地炸开,棕色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的水珠,每一颗水珠里都倒映着不同的画面:有恐龙在原始森林里奔跑,有宇航员在太空中漂浮,还有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在桃花树下抚琴,眉眼间竟与同映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影有些相似。
“那是……”同映的心猛地一颤,混沌本源的运转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就是这片刻的失神,一股更强的吸力从主漩涡中传来,他的身体被硬生生拽离霖面,朝着那片淡紫色的电光飞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正在被时空乱流撕扯,衬衫的袖口已经化作飞絮,皮肤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是灵魂即将被剥离的前兆。
“不!”同映低吼一声,双手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印记——这是他千世轮回中刻入骨髓的护身法印,虽因灵力匮乏无法发挥全部威力,却足以让他在乱流中多支撑片刻。法印成形的瞬间,他周身的光晕骤然明亮,将他的身体向后推了半尺,恰好撞在一根裸露的金属扶手上。
他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嵌入冰冷的金属,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透过手臂肌肉的剧烈颤抖,他能感觉到整架飞机的结构正在被时空乱流侵蚀:脚下的地板开始变得透明,能看到下方云层中穿梭的闪电;头顶的行李架在时光的作用下锈迹斑斑,仿佛已经放置了千年;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尘埃味,混杂着未来科技特有的金属气息。
“爸爸!妈妈!”一个男孩的哭喊声从过道另一侧传来,他正被父母紧紧护在中间,一家三口的衣服都在迅速褪色,父亲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同映注意到,他们身边的一道漩涡正在收缩,里面浮现出一片熟悉的景象——那是他轮回第三世时居住过的江南水乡,青瓦白墙,乌篷船在水面上摇曳。
“那是……绍兴?”同映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感觉到那道漩涡连接的时空节点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股温和的灵力波动,与其他狂暴的乱流截然不同。就在这时,主漩涡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淡紫色的电光中伸出一条细长的“触须”,径直朝着那个男孩卷去。
“心!”同映想也没想,松开紧握扶手的右手,凝聚起丹田内仅存的混沌本源,朝着那道触须拍去。淡金色的光晕与紫色电光碰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声响,触须瞬间溃散,主漩涡却因此变得更加狂暴,整个机舱开始剧烈倾斜,机头朝下,朝着下方的云层俯冲而去。
“失速了!我们要坠机了!”有人绝望地嘶吼,机舱内的哭喊声、尖叫声、祈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末日的交响乐。同映被俯冲的惯性死死按在座位上,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困难。他看到那道连接着江南水乡的漩涡在剧烈的颠簸中开始晃动,边缘的光晕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溃散。
“必须离开这里。”同映在心里做出决断。他知道这架飞机已经被时空乱流彻底侵蚀,坠毁只是时间问题,而留在机舱里,最终只会被乱流撕碎魂体,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樱那道连接着江南水乡的漩涡虽然陌生,却透着一股生机,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他挣扎着解开安全带,在剧烈的颠簸中艰难地向那道漩涡移动。脚下的地板时而变得坚硬如铁,时而又柔软如泥,几次险些让他摔倒。一个抱着圣经祈祷的老太太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低声了句“抱歉”,心翼翼地从她身边绕过去,却不心碰掉了她手中的圣经。
圣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那道漩涡的边缘,书页突然自动翻开,停留在某一页,纸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卷曲,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入漩危老太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又闭上眼,继续喃喃祈祷。
同映终于来到漩涡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温润气息,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夹杂的黄酒香味。漩涡里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他看到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船夫正在乌篷船尾摇着橹,嘴里哼着古老的歌谣,河岸边的桃花开得正艳,花瓣被风吹落,飘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抓住我!”身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同映回头,看到那个抱着女儿的母亲正朝他伸出手,她的丈夫已经不知去向,脸上满是泪痕,“带上我的女儿,求你了!”
同映看着她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又看了看身后越来越狂暴的主漩涡,那里已经吞噬了半个机舱,淡紫色的电光中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体残肢。他咬了咬牙,伸出手,将女孩抱了过来。
“照顾好她。”母亲的声音带着决绝,她突然用力将同映和女孩推向漩涡,自己则转身冲向主漩涡的方向,似乎想为他们争取时间。同映只看到她的身影被一道紫色电光吞没,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
“妈妈!”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手死死抓住同映的衣领。同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抱紧女孩,不再犹豫,纵身跃入了那道连接着江南水乡的时空漩危
在身体被漩涡吞噬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在解体的飞机——左翼已经完全消失,机身被无数道时空裂隙分割成碎片,淡紫色的电光中,他仿佛看到了中年男人惊恐的脸、运动服青年干瘪的手臂、空乘人员绝望的眼神……然后,眼前的景象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取代,耳边只剩下女孩的哭声和呼啸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失重感渐渐消失,脚下传来坚实的触福同映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青石板路上,身边的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河岸边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乌篷船缓缓驶过,船夫的歌声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花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丝毫损伤,怀里的女孩也安然无恙。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夹杂着贩的吆喝声,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梦境。
“这里是……”同映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稀薄却温和的灵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卷入了时空的洪流,只是这一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抱紧怀里的女孩,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向前走去,身后的时空裂隙悄无声息地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而那架在雷暴中挣扎的波音747,连同机上的乘客,从此消失在了蓝星的时空坐标里,只留下一些语焉不详的传,在未来的岁月里被人偶尔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