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东南方向的星辰指引,一行人即刻动身。然而,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古代时期,岂有后世平坦的官道?所谓路径,不过是野兽踩踏、樵夫行走留下的痕迹,崎岖不平,遍布碎石荆棘,逢雨则泥泞不堪。
阮阮没走多远,那双穿着柔软棉鞋的脚就受不了了。
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硌饶石子上,又被横生的灌木刮擦,她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速度也慢了下来。
她毕竟是个在现代文明中长大的孩子,何曾受过这种跋涉之苦。
哪吒看在眼里,眉头微蹙。这样走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抵达目的地?
他自己是魂魄,御风飘行轻松自如,但带着个肉身凡胎(在他眼中)的丫头,实在是拖累。他瞥了一眼旁边那只赤金兔子。
“喂,兔子,你既为……仙使,当个脚力总可以吧?”哪吒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既然这兔子声称守护阮阮,出份力也是应当。
赛罗闻言,兔耳抖了抖。他俯下身,示意阮阮上来。
阮阮欢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搂住赛罗温暖柔软的脖颈,脸贴在他光滑的毛发上,顿时觉得舒服极了。
解决了脚力问题,速度提升了不少。但哪吒很快发现了新的问题——赛罗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带起的劲风对于阮阮来还是太猛烈了,吹得她睁不开眼,身子也有些摇晃。
“啧,真是麻烦。”哪吒嘀咕了一句。他看着阮阮那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和微微发白的脸,心中那点对“不负责任师尊”的埋怨又冒了出来。连最基本的避风诀都不教吗?
他飞到阮阮身边,开口道:“丫头,坐稳了。俺再教你个法门,名疆御风诀’。别想着控制风,想着让风变成你的朋友,温柔地托着你,绕着你走。”
阮阮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点头,努力按照哪吒的去做。她集中精神,想着“风朋友,轻轻吹”。
她体内那星辉之力再次“偏差”——并非引导气流,而是她周身自然而然地泛起一层异常稳定的星辉力场,将猛烈的气流完美地隔绝在外,仿佛给她和赛罗都加上了一个无形的流线型护罩,不仅避风,甚至隐隐减少了空气阻力!
哪吒:“……” 他看着那浑然成,效果堪比高级护身法宝的星辉力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效果……跟他的“御风诀”根本是两码事!但这丫头似乎总能以最本质、最直接的方式达成目的。
更让他侧目的是旁边的赛罗。这兔子似乎对能量流动极其敏感,在阮阮施展这“御风术”时,它赤红的眼眸中闪过光芒,竟然也开始模仿!
它尝试调动自身的光粒子,学着那星辉力场的能量分布模式,在自己体表也形成了一层原理类似的光能护膜,进一步提升了速度和平稳性!
哪吒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这兔子,学习能力惊人,而且运用的灵力根基绝非仙家路数,也非妖气魔元,倒像是一种……极其纯粹的光明之力?
广寒宫的玉兔,何时有这等本事了?难道月宫也改了修行路子?
旅途就在这种略显诡异的氛围中继续。有了赛罗当坐骑和阮阮的“超级御风术”,速度快了许多。
他们翻山越岭,涉过溪流。沿途并非完全荒无人烟,也曾远远望见炊烟袅袅的村落,甚至遇到过一队穿着皮甲,似乎是传递军情的商周士卒。
那些士卒看到一只神骏非凡的赤金兔子驮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旁边还飘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孩童影子,都惊得目瞪口呆,以为是山精鬼怪或是仙家出游,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哪吒乐得清静,也省去了与凡人纠缠的麻烦。
但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因为他能感觉到,那道深海的窥视依旧阴魂不散,而且,似乎有一种无形的“便利”在为他们开路——比如,原本可能盘踞着凶兽的山隘空空如也,原本可能泛滥的河流恰好处于枯水期。
这种被无形之手推动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
赛罗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的光粒子感应能捕捉到环境中一些不自然的能量流动痕迹,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暗中拨开前方的障碍。
他将这份警惕通过念力分享给哪吒,两人虽交流不多,却在应对潜在危险上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阮阮则无忧无虑,她趴在赛罗背上,看着不断后湍风景,时而指着空飞过的大鸟惊呼,时而因为看到一丛漂亮的野花而开心。
她身上的星辉与东南方朱雀星宿的感应日益增强,甚至在夜间休息时,那赤红色的流光会不自主地在她睡梦中浮现,勾勒出越来越清晰的神鸟轮廓。
这日黄昏,他们进入了一片生长着奇特紫竹的山谷。
竹身温润如玉,竹叶沙沙作响,音律奇特,竟隐隐有安抚心神,涤荡杂念之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灵气也比外界更加充沛。
“簇不错,今晚在此歇息。”哪吒选定了一处背靠巨石、地面相对干燥平整的地方。这片紫竹林的宁神效果,对他凝练魂力大有裨益。
赛罗伏下身子,让阮阮下来。阮阮立刻被这些漂亮的紫竹吸引了,跑到一根格外粗壮的竹子前,伸出手轻轻抚摸,感受着其中蕴含勃勃生机的气息,觉得十分舒服安心。
她体内那星辉之力,也似乎与这片宁静祥和的竹林产生了某种和谐的共鸣,自然而然流转着,让她周身的星辉显得更加柔和。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阮阮依偎在赛罗身边,仰头望着星空,尤其是指引他们的东南方向。
那里的星辰似乎格外明亮,几颗主星排列成的形状,在她眼中,越来越像一只展翅欲飞,尊贵华丽的红色神鸟。她看着看着,眼皮渐渐沉重,在那宁神的竹音中,沉沉睡去。
在她熟睡后,或许是因为心神放松,或许是因为与朱雀星宿的感应加深,她周身自然散发的星辉之中,那抹尊贵的赤红流光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了几分,如同一层流动的火焰纱衣,散发出一种精纯至极的炙热气息。
这气息对于寻常生灵而言,或许只是感到温暖舒适,但对于某些特殊的存在,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那赤红流光稳定显现的刹那——
“嗷呜——!”
一声沙哑,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猛地从竹林深处炸响!这咆哮声中充满了贪婪与暴戾!
整片宁静的紫竹林,瞬间如同炸开了锅!所有的竹子都疯狂地抖动起来,竹叶摩擦发出的不再是悦耳的沙沙声,而是变成了刺耳,充满恐惧的厉啸!仿佛在警告,又像是在哀鸣!
一股蛮荒带着浓烈腥臭味的恐怖妖气,如同潮水般从竹林深处汹涌而出,瞬间锁定了阮阮!那妖气之强,远超他们之前遇到过的任何精怪,甚至让哪吒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不好!有大家伙被引出来了!”哪吒脸色一沉,瞬间魂体凝实,挡在熟睡的阮阮身前,火尖枪的虚影已在手中若隐若现。
他明白了,龙族所谓的“引路”,就是这头潜伏在紫竹林深处的上古凶物!它并非与哪吒有仇,而是纯粹被阮阮身上那近乎道之本源的生命气息所吸引,想要吞噬她以助长自身修为!
赛罗也在第一时间进入战斗状态,周身光粒子沸腾,月华清辉与赤金光焰交织,他低伏下身体,赤红的眼眸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妖气传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他能感觉到,这次来的敌人,非同可!
只见竹林深处,黑暗涌动,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显现。其状如狐,却大如牛犊,周身毛发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一双眼睛是惨绿色的,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最奇特的是,它竟长着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狰狞可怖,口中流淌着腥臭的涎水。
“九头狐?不对……是猲狙(Gé ju)!”哪吒认出了这妖怪的来历,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食人凶兽!此兽最是贪婪,尤喜吞噬有灵性的生灵以增强妖力。阮阮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对牠而言,无异于世上最诱饶珍馐美馔!
那猲狙九个脑袋上的十八只眼睛,全都死死地盯住了阮阮,充满了赤裸裸的吞噬欲望。
牠发出一声更加响亮的咆哮,震得整个竹林都在颤抖,随即后腿一蹬,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带着腥风直扑过来!
龙宫的阴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