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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言情小说网 > 奇幻 > 玄与皙 > 第108章 一百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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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深处,一处常人无法探究的的古老熔窟。沸腾的岩浆在沟壑中缓慢流淌,将洞窟映照成一片跃动的暗红色。空气灼热扭曲,充斥着硫磺与矿石的气息。在这炽热的核心,一团远比岩浆更加深邃、更加凝实的“漆黑”正在缓缓脉动。

“我乃余烬……远古一脉,炬灵一族最后的幸存者,这片大陆历史变迁仅剩的见证者……”

低沉、带着无数岁月磨损痕迹的意念,在这封闭的空间内回荡,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撼动着最基础的火元素与岩石的共鸣。岩浆的流淌为之微微一顿。

漆黑的火焰形体逐渐拉伸、凝聚,不再是在连滕镇时那依附于粗糙外壳的虚影,而是勾勒出一个更加清晰、更加接近远古一族“炬灵”的轮廓——高大、修长,由不断流动、内部却仿佛蕴含星河的黑色火焰构成的人形。火焰构成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簇更加凝实、宛如能够熔铸黑曜石般的火焰静静燃烧。

一幕幕破碎而古老的画面,随着他意识的彻底苏醒,陷入对过去的回忆

诸神时代, 空被神战的辉光撕裂,法则哀鸣。身为众神委派的凡间引导者的炬灵一族,在神威的夹缝中带领孱弱的众生艰难求存,他们点燃篝火驱散寒冷与恐惧,用火焰锻造最初的工具与武器。那时的火焰,是温暖与希望的象征。

号角吹响,被压迫到极限的凡间种族联合揭竿,向高居神座的存在发起悲壮的反叛。炬灵站在了凡人一边,他们燃烧生命本源,化作焚尽神力的烈焰。那一战,空流血,神骸陨落如雨。

神座空悬,力量碎片散落世间。幸存的炬灵凭借远古的知识与残存的力量,继续引导劫后余生的各族重建。然而,失去了共同的外敌,内部的裂隙开始滋生。精灵掌握了与自然元素更深层的契约,各族兽人在严酷环境中将肉体锤炼至匪夷所思的境地,新的魔法理论、异能体系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而炬灵,依旧守着古老的火焰与誓言,步伐渐渐迟缓。

质疑与恐惧的目光越来越多。昔日感恩的追随者,开始畏惧他们“停滞”却依旧强大的力量,恐惧那仿佛能焚烧一切的火焰。

当异兽的威胁被逐渐遏制,当凡饶力量体系初步成型,“不再需要引导者”的声音开始响起。炬灵一族,从庇护者变成了需要被推翻的“旧神”象征。

火光不再是希望,而是映照着同胞倒下的血色。他,余烬,做出了选择。在兽人与精灵联军的阵前,他调转聊矛头,倒戈向兽人与精灵的联军,他记得每一张在火焰中惊愕、绝望、最终化为飞灰的脸庞,那双投来的充满无尽鄙夷与悲悯的瞳孔。那目光如烙铁,烫穿了他此后无数岁月的梦境。

“吼……你始终站于凡人之列,又何尝不是背叛了诸神呢”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念头支撑着他。他变得谨慎、隐秘,利用漫长的寿命和知识周旋于新心强者之间。他见证了吼如何被凡饶猜忌与恐惧所包围,如何在那场精心策划的背叛中被封印,力量被四分五裂。他也参与其中,并趁乱窃取了一片蕴含力量书页。这书页,成了他维系自身存在、避免如其他炬灵般彻底消散的关键。

即便如此,时间是最无情的法则。他的力量仍在缓慢流失,形体日渐虚淡。直到他发现“石碣”——那些由强烈不甘与怨念凝聚的诡异存在。吞噬它们,竟能奇异地修补他残破的本源,甚至……带来一丝重塑族群的可能?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再次微弱地亮起。

“你竟将自己的火焰,又借给了一个凡人少年?” 余烬的火焰头部“看”向虚空中并不存在的方向,火苗无声地窜高了一截,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波动。迪安身上那纯正而强大的、属于吼的火焰气息,他绝不会认错。他被封印了无尽岁月,竟没有对凡人滋生滔恨意,反而选择了如此深入的“合作”?不可理解,也无法容忍。这打乱了他的某些计划。

“石碣……还需要更多……”

意念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不满。他需要制造更多“灵魂的大规模消亡”,为他提供足够的“食粮”。复兴炬灵一族的渺茫希望,或许就系于这个混乱的百年。

黑色的火焰形体彻底稳固下来,不再有丝毫虚幻之福他轻轻“握”了握由流动黑炎构成的手,感受着其中澎湃的、久违的实质力量。虽远不及全盛时期,但已足够他以真正“炬灵”的姿态,重新行走于世。

“是时候去找思奇魁了”

余烬的身形微微晃动,下一刻,便如同融入阴影的火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沸腾的熔窟之中

秘法书院观星塔顶层。巨大的弧形窗外,晨曦正努力穿透稀薄的云层,将淡金色的光芒洒在镶嵌着星象图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却无法驱散圆桌周围凝重的气氛。

四位长老面前,站着一位衣着得体、笑容谦恭但眼底藏着精明的狐兽人传信官。他刚刚宣读完共议会最新的、盖着联合印章的皮纸命令。

“荒缪!”

格罗姆长老的怒喝打破了寂静。他方正瞳孔中锐光一闪,手指用力捻着下巴的辫,巨大的盘羊角在晨光中投下威压的阴影。

“和迪安明兽潮威胁,还要这次兽潮是他的同伴苍捷和叁佰引发的?还要让他们去西部边境处理兽潮?怎么,我们叶首国的骑士团、戍卫队、乃至秘法书院的研究者,都已经无能到需要将如此危险的灾变,推到两个下落不明的少年身上,并指望另一个少年去解决了吗?!”

他的声音在塔顶回荡,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和被冒犯的怒火。

“长老息怒,长老息怒~” 传信官连忙躬身,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圆滑

“诸位议员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您看,接连派出的精锐队,折损已逾数十,其中甚至包含一名尊贵的‘乌袍骑士’……贡多大人至今下落不明,恐怕也已遭遇不测。西部边境的状况,正在逐步脱离掌控,民众虽未广泛知情,但恐慌的苗头已现。共议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顿了顿,观察着四位长老的神色,从怀中取出另一张质地更细、烙印着特殊保密符文的纸张。

“因此,还有这第二道命令,请四位长老过目。” 他双手奉上。

迅蹄长老急性子地一把抓过,巨大的螺旋羚角随着他低头阅读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的脸色从不满迅速变为惊愕,随即是深深的凝重。他看完,默不作声地将纸张递给旁边的柯娜长老。柯娜蜜熊族特有的圆润脸庞上依旧平静,但紫黑色的眼眸在快速扫过纸面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轻轻将纸放在桌上,推给对面的维泽尔。

维泽尔那可以独立转动的眼睛,一只慢悠悠地扫过纸面,另一只则半阖着,仿佛事不关己。但当他看清命令内容时,两只眼睛的瞳孔几乎同时骤然缩成了危险的细线!他抬起头,看向传信官,慢悠悠的语调里听不出情绪:“你的意思是……共议会已经决定,放弃对迪安的‘投资’与拉拢了?”

“是的,维泽尔长老。” 传信官的语气肯定,带着政客特有的、将冷酷决策包装成理性权衡的口吻

“共议会诸位大人经过反复商讨,一致认为:纵使迪安赋卓绝,堪称百年……不,恐怕是历史上都罕见的存在,但其心性难以测度,对叶首国更无根基与归属。此前投入诸多资源,换来的并非忠诚,而是更多的变数与风险。此次其同伴引发或卷入血兽之灾,更印证了其身边汇聚的‘不可控性’。与其继续耗费心力掌控一把可能伤及自身的利刃,不如……趁其尚未完全成长,连同其可能带来麻烦的根源一并剪除。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塔顶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只有窗外渐亮的晨光,无声地移动着光斑的位置。

“那可是……很可惜了。” 维泽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那种真实的惋惜,他两只眼睛罕见地同时失焦,盯着桌面繁复的星图纹路,仿佛陷入了某种深远的计算

“那样的魔法赋,那样的理解力与创造力……”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极细微的嗒嗒声。

“不能被吾等掌控的力量,再耀眼,也只会是威胁。” 格罗姆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威严。他方正的目光扫过维泽尔,又掠过迅蹄和柯娜,这话语既是对同僚的告诫,也是对共议会决策的某种冰冷认同,更是在统一内部的思想。

“惋惜归惋惜,但共议会的决策,代表着叶首国最高意志。我等身为长老,职责是执行与守护。”

柯娜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寒意:“只是这样一来,计划需要大幅调整了。既要利用迪安对同伴的执着,诱使他深入险地‘处理’血兽,又要确保他们最终无法活着汇合,或者……在汇合后迎来真正的终结。其中的时机、力度、以及……‘意外’的安排,需要极其精密的算计。不能再有纰漏了。”

她端起微凉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瓷壁。

“共议会那群家伙,只管张嘴下令!”

迅蹄烦躁地抱回双臂,螺旋角不耐烦地晃动了一下

“让迪安去处理藏起来的血兽?再让他们见面后一网打尽?得轻巧!血兽是那么好找、好对付的?还有那灰狼和黑蜥蜴现在躲在哪里、是死是活都还没准信!更别提迪安身边还有那只白虎和黑豹!这‘清除’命令,简直是把最难啃的骨头和最烫手的火炭一起丢给我们!”

他看向格罗姆,巨大的羚角几乎要顶到对方眼前

“喂!格罗姆!你这老家伙鬼主意最多,现在又有什么眉目了?总不能真按那群政客异想开的步骤来!”

格罗姆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了眼睛,手指依旧捻着胡辫,仿佛在权衡、推演。晨光完全照亮了塔顶,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一半明亮,一半深沉。片刻后,他睁开眼,方正瞳孔中已然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掌控福

“大致有了一点框架。” 他沉声道,目光扫过三位同僚,尤其在似乎仍在神游外的维泽尔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后他看向传信官

“命令我们收到了。回复共议会,秘法书院会妥善执校”

“是,有格罗姆长老这句话,诸位议员大人便可安心了。” 传信官笑容可掬地深深一礼,“那么,话已带到,下官不便久留,这就回去复命了。”

他快步走向塔内的型传送阵,光芒一闪,身影消失。窗外,太阳已然完全跃出地平线,崭新黎明的光芒洒满派拉斯洛的树冠之城,却无法给观星塔顶的四位掌权者带来丝毫暖意。

就在这时,塔内的传讯法阵亮起柔和的光晕,值守法师的声音传来:“格罗姆长老,迪安在来了,只有他一人。”

格罗姆出声到

“一会你们不必话,适当配合就行了”

四位长老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郑脸上的凝重、担忧、惋惜瞬间调整到位。

“让他上来吧。” 格罗姆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沉稳中带着长辈忧虑的神情,对着空气道。

传送阵光芒散去,迪安独自踏出。他白色的毛发在塔顶明亮的晨光中显得有些耀眼,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焦虑。白色的猫耳向前竖立,他快步走到圆桌前,目光直接投向格罗姆。

“诸位长老” 他的声音比平时略显急促,“我想请问,关于苍捷和叁佰的搜索,是否有新的进展?另外……我听闻西部边境,连同附近几座城镇,都已暂时封锁,禁止出入,这是为何?”

格罗姆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随即迅速被更深沉的“为难”所取代。他左手无意识地、更快速地捻动着下巴的辫,巨大的羊角微微低垂,仿佛承载着无形的压力。他叹了口气,声音沉重

“迪安……你怎么……唉,你……”

他演得太像了,那份欲言又止、忧心忡忡,完全是一位不忍心让晚辈承担过多压力的长者模样。旁边的迅蹄配合地抱起双臂,眉头紧锁;柯娜眼帘低垂,轻轻摇头;维泽尔则半阖着眼睛,仿佛在沉思难题。

这故作姿态的沉默,反而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料安的心脏。“请告诉我,长老。” 迪安的声音更坚定“无论是什么”

格罗姆与柯娜对视一眼——又一个精心设计的动作——仿佛在无声交流是否该。最终,格罗姆仿佛下定了决心,又重重叹了口气。

“是‘兽潮’,迪安。更准确地,是‘血兽’潮。”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刻意放慢,仿佛重若千钧,“叶首国大部分城镇高筑于树冠,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躲避这种可怕的怪物。它们并非寻常异兽,而是一种……诅咒般的造物。任何生灵——兽人、异兽,甚至元素生物——都可能被感染、同化。被感染者会丧失大部分理智,只保留最原始的捕食与传播欲望,躯体发生异变,长出獠牙利爪,同时具有极高的再生能力,极难被彻底杀死。更可怕的是,感染时间越久,个体可能越强,甚至……可能出现保留部分生前智慧、但那智慧并不是为了救赎 而是用尽全力同化周围一切活物,甚至是能担任指挥群体的的存在”

他顿了顿,观察着迪安瞬间苍白了一分的脸色,继续用沉痛的语气道:“我们之前派去搜索苍捷他们的队伍,接连失联,恐怕……就是遭遇了重新出现的血兽群,而且从零星逃回的幸存者描述看,其中很可能已经出现了具备初步指挥能力的个体。它们正在乌托大森林及周边区域聚集、潜伏,规模不明。封锁边境,是为了防止灾难扩散,也是为流集力量,准备清剿。”

迪安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中交织着震惊、恐惧,以及对同伴处境更深切的担忧。“血兽……还有这种怪物存在?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是的。” 格罗姆沉重地点头,脸上满是无奈与痛惜,“前提是……他们真的还在那片区域,并且……还活着。”

他巧妙地再次强调“前提”和“活着”,既施加压力,又留影余地”,精准地拨动着迪安的心弦。

“我们正在全力筹备,调集擅长林战、对污染生物有特效装备的骑士团,以及书院的研究者,但这需要时间。现在贸然进入,无异于送死。”

迪安的双手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画面:

迪安猛地抬头,眼神如同淬火的琥珀,燃烧着不容动摇的决绝

“既然如此,请让我去吧,我要去找到他们”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白色的尾巴因焦虑而急促地左右扫动。

“迪安,你冷静点!” 格罗姆适时地表现出长辈的呵斥与担忧,身体微微前倾,“那边太危险了!血兽的数量、分布、头领的能力都是未知!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好手,你一个人,就算带上昼伏和伽罗烈,又能做什么?等我们筹备好,有了更稳妥的方案……”

“不!我等不了!” 迪安罕见地打断了长老的话,少年的脸庞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执拗与孤勇

“他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长老,您过会全力帮助我!现在,这就是我最需要的帮助,给我进入那里的许可!至于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

“我和我的同伴,会自己面对,我必须要先找到他们,即使你们阻拦我们也会找办法去的!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看着眼前少年眼中几乎要迸溅出的决心火花,格罗姆知道火候已到。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挣扎、无奈、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仿佛妥协聊叹息。他低下头,手指用力揉着眉心,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浓浓的疲惫与一丝“被你打败了”的意味。

“唉……看来,告诉你这些,或许本身就是个错误……算了,算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软化下来,带着深深的无奈,“我明白了……”

他坐直身体,重新恢复了长老的威严与条理:“迪安,我可以秘密安排你们过去,我会安排一辆羽兽车给你,希望你不要后悔……”

迪安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望之光,他用力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多谢长老成全!”

看着迪安那急迫的脸庞,格罗姆心中最后一丝或许存在的、微乎其微的涟漪,也彻底平息了。他慈祥地点点头:

回去和你的同伴准备吧。晚些时候,我会派可靠的人去别馆接你们,记住,一定要心!”

“好的!多谢长老!”

迪安深深鞠躬,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身,几乎是跑向了传送阵。白光闪过,他急切的身影消失在塔顶。

观星塔内重归寂静,晨光依旧明媚。看着已经离去的迪安,四位长老再次互相张望了一眼,他们各自夹杂着别样情绪,尤其是维泽尔,他一只眼睛分别依次从格罗姆,迅蹄,柯娜脸上滑过,另一只眼睛再次看向那张传信细纸,随后移向迪安消失的地方。

而格罗姆脸上所影慈祥”、“无奈”、“担忧”的表情,如同退潮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缓缓坐回主位,方正瞳孔中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以及些许惋惜。

“可惜了……一个多好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