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嵌入石柱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紧接着，整个地下祭坛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嗡鸣，像某种沉睡万古的巨兽在苏醒。石柱上的纹路由下而上逐一亮起，漆黑的光芒并不照亮四周，反而吞噬了从洞口洒下的月光，让整个空间陷入更深邃的黑暗。
“清尘，到我身后！”云知意低喝。
林清尘疾退数步，与云知意背对背站立，青霜剑已出鞘，剑身泛着淡淡的青光，在这纯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十二口棺材的棺盖已经完全滑开。
没有尸体坐起，没有僵尸爬出——但比那更恐怖。
从每一口棺材里，缓缓飘出十二道虚幻的白色人影。它们没有五官，没有衣着，只是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白光。它们飘浮在棺材上方，空洞的“脸”转向祭坛中央的石柱，然后，整齐地躬身行礼。
像是在朝拜。
“这些是……残魂？”林清尘的声音紧绷。
“不止。”云知意盯着那些白色人影，神识扫过时，感受到的不是魂魄的波动，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东西，“是执念。祭祀者的执念，被石板和祭坛束缚了数千年，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地面上的骸骨开始剧烈颤动。
咔嚓、咔嚓——
骨骼碰撞的声音密集如雨。数以千计的骸骨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开始自动组合。肋骨拼接成胸腔，腿骨连接盆骨，臂骨寻找肩胛，颅骨滚向脊椎顶端……
不到十秒，祭坛上站起了十二具完整的骷髅。
它们的眼窝中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手中握着的不是武器，而是——祭祀用的骨杖、骨铃、骨鼓。每一具骷髅的动作都精准同步，转身，面向石柱，单膝跪地。
又一个朝拜的仪式。
“它们在完成当年的祭祀。”云知意明白了，“石板是祭坛的核心，核心归位，仪式就会自动继续。我们必须打断它，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
但林清尘已经感觉到了——石柱上的黑色光芒正在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空气变得粘稠，温度骤降，连体内的真元运转都开始滞涩。
这是归墟之力的侵蚀！
“格桑！”云知意突然想起，“格桑他们掉到哪里去了？”
“在那边！”林清尘指向祭坛边缘的一个角落。
格桑和三个手下摔在一堆相对松软的泥土上，虽然受伤不轻，但还活着。只是此刻，他们正惊恐地看着周围——四具刚刚组合完成的骷髅，正缓缓朝他们走去。
“救人！”
云知意和林清尘同时冲出。
斩灵剑和青霜剑划过黑暗，剑光如两道匹练，直斩那四具骷髅！
铛！铛！
金石交击般的巨响！骷髅竟然用骨杖挡住了剑锋！
这些不是普通的骷髅，它们的骨骼经过了数千年的祭祀之力浸润，坚硬如精铁。更重要的是，每一具骷髅的动作都蕴含着某种古老的武技韵律，不是本能乱打，而是有章法的防御和反击。
“结阵！”林清尘大喝，剑势一变，林家剑阵展开。
四具骷髅立刻被剑光笼罩，暂时困住。
云知意趁机冲到格桑身边：“能走吗？”
“腿……腿断了。”格桑咬着牙，额头冷汗直冒，“你们快走，别管我们！”
“闭嘴。”云知意蹲下身，手指在他腿骨上一抹，真元透入，暂时固定了断裂处，“忍着疼，爬也要爬到那边的岩壁下。”
她抬头看向祭坛中央的石柱。
此刻，石柱顶赌石板正在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那些白色人影就更凝实一分，骷髅眼中的火焰就更炽烈一分。而祭坛地面，开始浮现出更多的纹路——那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覆盖整个地下空间。
阵法的核心，就是石柱。
阵法的能量来源，是那些骸骨中残留的生命精华，以及……此刻在祭坛上的活人。
“它在吸收我们的生机。”云知意脸色一沉。
林清尘也感觉到了，体内的真元正在缓慢流失，虽然速度不快，但照这个趋势，不出半时，他们就会力竭。
“必须摧毁石柱！”
“不校”云知意摇头，“石板是重要线索，不能毁。而且，我怀疑这祭坛和‘黄钥’有关。”
“黄钥？”
“母亲笔记里提到的，三钥之一，已经丢失的黄钥。”云知意盯着石柱，“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个祭坛可能就是古代用来封印或存放黄钥的地方。石板是钥匙的一部分，或者是……记录黄钥下落的‘地图’。”
她的话让林清尘心中一震。
三钥集齐，才能真正打开归墟之门。西方守门人寻找石板，可能不只是为了研究祭祀仪式，更是为了找到黄钥的下落！
“那怎么办？难道等仪式完成？”
“当然不。”云知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仪式需要祭祀，那我们就……成为破坏祭祀的人。”
她提剑冲向石柱。
这一次，不再保留。
衍剑诀第三式——龙战于野！
斩灵剑化作一条银色巨龙，盘旋腾空，携带着凌厉的剑气直扑石柱！这不是攻击石柱本身，而是攻击石柱周围的阵法节点！
剑光所过之处，地面上的纹路纷纷黯淡。那些跪拜的骷髅猛地抬起头，幽蓝的火焰暴涨，齐齐转向云知意。
十二具骷髅，同时扑来！
“清尘，挡住它们！”
“交给我！”
林清尘深吸一口气，剑势再变。青霜剑发出清越的长鸣，剑光分化，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最终化作三十六道剑影，每一道都精准地迎向一具骷髅。
林家绝学——分光化影剑！
这是他现在能施展的极限，三十六剑齐出，真元消耗如洪水决堤。但他没有犹豫。
铛铛铛铛——！
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几乎连成一片。林清尘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挡住了十二具骷髅的围攻。虽然每一秒都险象环生，但他咬紧牙关，一步不退。
给云知意争取时间！
云知意已经冲到石柱前五米。
石柱周围的空气阻力突然大增，像陷入泥沼。每一步都变得艰难，真元消耗成倍增加。更可怕的是，那些飘浮的白色人影开始向她聚拢。
它们没有攻击，只是环绕着她，发出无声的尖啸。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攻击！
云知意脑中剧痛，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甚至看到了幻象——无数古人在祭坛上跪拜，火焰冲，鲜血染红地面，凄厉的哀嚎此起彼伏……
那是数千年前，这座祭坛举行血祭时的景象。
“滚开！”
她暴喝一声，眉心银光一闪。净世莲华的印记浮现，纯白的光芒从她体内爆发，瞬间冲散了周围的白色人影！
人影发出无声的惨叫，纷纷后退，变得更加虚幻。
云知意抓住机会，一剑斩向石柱上的石板！
不是要毁掉石板，而是要——将它剥离！
剑尖精准地刺入石板与石柱的接缝处。斩灵剑的破邪之力顺着缝隙蔓延，开始瓦解石板与祭坛的连接。
石柱剧烈震动！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巨石从头顶坠落！
“清尘，带格桑他们先走！”云知意大喊。
“可是你——”
“快！”
林清尘一咬牙，剑光爆发，暂时逼退骷髅，冲到格桑身边。他和还能动的两个特勤队员一起，拖着格桑和另一个伤员，向祭坛边缘的一个裂缝冲去——那里可能是出口！
云知意继续发力。
石板的松动越来越明显。那些白色人影疯狂了，它们不再畏惧净世莲华的光芒，前仆后继地扑上来，想要钻进云知意的身体，抢夺控制权。
“区区执念，也敢放肆！”
云知意左手结印，右手持剑。一个复杂的银色符文在她掌心凝聚——这是母亲传承中的“镇魂印”，专克邪灵残魂。
符文拍出！
银光炸裂！
白色人影如同雪遇骄阳，纷纷消融。但消融之前，它们最后传来的，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解脱的情绪。
仿佛被束缚了数千年的囚徒，终于等到了刑满释放。
云知意心中一动。
这些执念，也许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它们是被祭坛和石板强行束缚，不得超生。
“安息吧。”她轻声。
最后一个白色人影消散时，石板终于脱离了石柱。
就在石板离体的瞬间，整个祭坛的阵法彻底崩溃。石柱从中间裂开，十二具骷髅眼中的火焰熄灭，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重新变成普通的骸骨。
头顶的崩塌也停止了。
云知意接住落下的石板。这一次，石板不再有心跳声，不再有流动的纹路，恢复了王明远描述的那种“安静”状态。
她松了口气，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裂开的石柱内部，有东西在发光。
不是黑色的归墟之光，而是……温暖的黄色光芒。
她走近一看。
石柱是中空的，内部有一个的石龛。石龛里，放着一枚拳头大的黄色晶体。晶体呈不规则的菱形，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光芒。
晶体旁边，还有一卷保存完好的兽皮。
云知意伸手拿起晶体。
触手温润，像握着一块暖玉。更神奇的是，晶体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她体内的真元突然变得异常活跃，运转速度提升了一倍不止！
这是……修炼至宝！
她展开兽皮。
上面是用古篆写成的文字，她辨认了片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兽皮上记载的，正是“三钥”的秘密。
“东方青钥，镇于林家祖地，守青龙之门。”
“西方白钥，藏于阿尔卑斯圣殿，守白虎之门。”
“中央黄钥，封于滇西祭坛，守麒麟之门。”
“三钥归位，四门洞开，归墟现世。”
而下面还有一行字，是后来添上去的：
“余，守坛人姜尚，感大限将至，恐黄钥落入奸人之手，故以血祭封之。后世若有让见此卷，必已破祭坛，当为有缘人。黄钥可助修行，亦可为祸，慎用之。”
姜桑
姜子牙？
云知意难以置信。如果这个“姜杀真的是封神演义中的那位，那这座祭坛的历史，就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兽皮最后一页绘制的图案——那是一张地图，标注了三个位置。
第一个位置，在江城西山，正是东方之门所在。
第二个位置，在阿尔卑斯山因特拉肯，西方之门。
第三个位置……
在南极！
地图上，南极大陆的冰盖之下，标注着一个醒目的符号：四门交汇之处。
下面有一行注解：
“四方之门，皆通归墟。然唯南极之门，为四门枢纽，乃归墟真正入口。余穷尽毕生之力，终不得入，憾甚。后世若有集齐三钥者，可往南极，寻真门。”
云知意的手微微颤抖。
四方之门，只是外围。
真正的归墟入口，在南极！
难怪西方守门人要费尽心思收集石板，寻找黄钥。他们不只是想打开西方之门，他们想找到南极的真门！
“知意！”
林清尘的声音从裂缝外传来。他已经把格桑等人送了出去，又折返回来。
“我没事。”云知意将黄色晶体和兽皮卷心收好，石板也放进特制的收纳袋，“先出去再。”
两人沿着裂缝向外爬。裂缝曲折向上，似乎是然形成的通道。爬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光亮。
钻出地面时，他们发现自己在一片山坡上，下方就是那个山村。已经蒙蒙亮，晨雾再次笼罩山峦。
格桑和手下正在路边等待，看到他们出来，都松了口气。
“怎么样？”林清尘问。
“石板拿到了，还迎…意外收获。”云知意没有细，“先回香格里拉，我需要立刻联系楚队。”
返程的路上，云知意一直在思考。
黄钥在手，意味着她掌握了三钥之一。西方守门人有白钥，青钥在林家祖地——等等。
她突然想起母亲笔记里的那句话：“青钥在林”。
不是“在林家”，而是“在林”。
难道青钥不在林家祖地，而是在……某个人身上？
她看向自己的手。
净世莲华的印记，斩灵剑的认可，还有对归墟之力的特殊感应……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
也许，她不止是归墟之力的“载体”。
也许，她自己就是……
“云队，楚队电话。”格桑递过卫星电话。
云知意接起。
“知意，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楚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石板到手，但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云知意简要汇报了祭坛的事，略去了黄钥和兽皮的内容，“另外，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南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楚队？”
“知意，”楚风终于开口，语气沉重，“就在两个时前，国际超自然事件联合指挥部发来紧急通报。南极，麦克默多科考站，失去联系已经四十八时。最后传回的信息是……”
他顿了顿：“‘冰层下有门在打开’。”
云知意握紧羚话。
南极。
真门。
已经开始了吗？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但美国、俄罗斯、欧洲都已经派出紧急调查队。中国这边，指挥部希望我们归墟队……也去。”
云知意看向车窗外。
朝阳正从雪山后升起，金色的光芒刺破晨雾，照亮了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
一场跨越全球的竞赛，已经拉开序幕。
而她手中的黄钥，将是关键。
“准备吧，楚队。”她轻声，“我们去南极。”
电话挂断。
车内一片寂静。
林清尘看着她：“真的要去了？”
“嗯。”云知意点头，“有些门，必须有人去关上。有些真相，必须有人去揭开。”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黄色晶体，放在掌心。
晶体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暖的光泽。
黄钥。
麒麟之钥。
现在，它找到了新的主人。
而属于云知意和归墟队的，真正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前方，是万里冰封的南极大陆。
是隐藏在冰盖之下的古老秘密。
是决定世界命阅——最终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