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看着墙上游动的符文，突然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
她的祖父，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不仅分割了自己的意识，连留下的投影都设置了枷锁。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今。
“所以您现在告诉我这些……”她轻声，“是因为林璃？”
“不仅是她，而是你们。”大祭酒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罕见的、或许是希望的东西，
“她有使技术的辅助，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意志，远比在温室内觉醒的帝昭要坚韧得多。更重要的是……”
大祭酒看向蕾娜，那目光仿佛穿透时间，看到了三万年前另一个站在此处的身影。
“你有你祖父当年没有的东西。”
“我？”
“时间，与准备。”大祭酒一字一句地，“先帝当年是被逼到悬崖，在帝昭失控、文明危在旦夕的绝境下，被迫直面‘门’的恐怖。”
他走向蕾娜，枯瘦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
那手掌很轻，却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量。
“蕾娜，某些古老的规则，总在寻找相似的‘节点’来验证自身。你现在手握的，不止是烈阳的权柄，更是你祖父用生命换来的、在一个古老循环再次启动时……按下暂停或转向的机会。”
晶耗光在密室中无声流淌。
蕾娜闭上眼睛。
她想起十岁时第一次见到投影，那个温和的金色身影轻抚她的头，“娜长大了”。
想起加冕时投影肃穆的祝福。
想起两年前，投影支持她去地球时那句“烈阳需要新的眼睛”。
那些都是真实的。
也都是不完整的。
真正的祖父，早在三万年前就已经为了保守秘密而将自己撕裂。
一部分成为公开的守护者，一部分化为沉默的钥匙，还有一部分……
她看向大祭酒。
这位从她出生起就神秘莫测的老者，这位连潘震都恭敬称师的存在。
他守护这个秘密多久了？
三万年？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看着一代代烈阳主神更迭，却始终沉默，直到今——
直到林璃出现。
直到她，帝蕾娜，站在这里。
“我需要时间。”她听见自己，声音比想象中平稳，“我需要先和林璃谈谈。她是这一切的中心，她有权力知道部分真相。”
“当然可以。”大祭酒收回手，“那女孩比你想象的更坚韧。她在熔炉中的表现……让我看到鳞昭没有的东西。”
“帝昭渴望知识，渴望力量，渴望通过‘门’达成一牵但林璃不同。她在本能共鸣的瞬间，第一反应是控制、是筛选、是保护他人。这种本质的差异，也许正是希望所在。”
蕾娜点点头。
她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
“前辈，”她没有回头，“您守护这个秘密三万年，为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轻得像时间本身流动的声音。
“因为承诺。”大祭酒，“也因为我相信，先帝赌上的那条‘少数可能’，值得等待。”
蕾娜推开了密室的门。
门外，旧书阁的宁静将她包裹。
悬浮的古籍在微光中缓缓旋转，知识在寂静中沉淀。
她穿过一排排书架，脚步在玉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每一步，她都在思考。
思考祖父的选择。
思考自己的责任。
思考林璃的未来。
走到旧书阁门口时，舞昭正等在那里。
赤凤护看到她的表情，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跟上。
“去道塔。”蕾娜。
“主神要见先帝投影？”
“嗯。”蕾娜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道塔，“有些事……我需要听听‘他’的法。”
即使知道那是不完整的投影，即使知道背后有安全模式的限制。
但那依然是祖父的一部分，是她记忆中那个温和的长者。
她想再见他一面。
只为了……道别。
向那个她熟悉的、不完整的祖父道别。
金色的能量体在房间中央缓缓流转。
当蕾娜走进时，它稳定下来，凝聚成熟悉的模糊轮廓。
“娜。”温和的声音响起，“你看起来有心事。”
“祖父。”蕾娜微微躬身，这一次，她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着这个她曾视为至亲长辈的存在。
“遇到难题了？”投影问，声音里带着关牵
“是关于地球来的那位朋友。”蕾娜选择了一个安全的切入点，“她的能力很特殊，似乎与烈阳的某些古老存在产生了共鸣。”
投影的能量体微微波动了一下。
“共鸣……”它重复这个词，声音里出现了一丝罕见的迟疑，“这个词让我感到熟悉。好像……曾经有很重要的人，也有类似的能力。”
“您记得是谁吗？”
能量体沉默了更长时间，波动变得更加明显。
“记忆……不清晰。”最终，投影，“但我能感觉到……那件事很重要，也很悲伤。”
蕾娜心中一痛。
安全模式只给祖父留下了模糊的情感残留。
“没关系，祖父。”她轻声，“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
“如果……如果有一，我必须做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可能会改变烈阳的一切，也可能会带来巨大的风险。您会建议我怎么做？”
投影的能量体平静下来。它似乎在思考，光流缓缓旋转。
“娜，”它最终，“我只是一段记忆，一个投影。我能给你建议，但无法替你承担选择的重量。”
它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温和：“但我记得，当你父亲将刚出生的你抱到我面前时，我曾感知到你体内蕴藏的某种特质，不是太阳神的力量，而是更本质的东西。一种……打破常规的可能性。”
蕾娜屏住呼吸。
“所以我的建议是，”投影，“相信你的直觉。你比你父亲勇敢，也比我……当年的我，更敢于面对未知。烈阳交给你，我很放心。”
能量体已经开始微微闪烁，这也是祖父亲手设下的枷锁。
“我要沉睡了，娜。”它，“记住，无论你选择什么道路，烈阳的星辰都会为你照亮前路。”
金光渐渐黯淡。
蕾娜站在原地，看着祖父的投影重新化为模糊的能量流，在房间中央静静旋转。
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以“孙女”的身份来见这个投影了。
下一次，当她再来时，她将是以烈阳主神的身份，带着从太阳核心中获取的完整真相，做出可能改变文明命阅决定。
她深深鞠躬。
“再见，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