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宴席萧玄泽也出席了,倒没有再如往常那般穿一身暗纹劲装,而是着了一袭玄色暗金龙纹常服,腰上还束了一条金镶玉的革带,头上还戴着初次正式见面时的那顶玉冠。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扶着崔太后坐在主位上,自己则坐在并肩的另一桌。
萧玄泽的目光扫过下首,还带着帝王特有的审视与威仪。
因为这段时间的事,崔韶仪心中总有些不自在,因此在萧玄泽看过来时特意与崔华漪交谈,避开了那道目光。
萧玄泽注意到崔韶仪似乎有些躲着自己,也没有什么。只是嘴角的弧度降下去了一点,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一干热见上首的帝王与太后都入座了,便也纷纷谢恩入座。
萧玄礼沉声道:“开始吧。”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今日在这毓庆宫中设宴,殿中的帘幔统统换成了大红色的妆花缎,用金线织成的牡丹暗纹带子系起。摆设一并换成了掐丝珐琅的陶瓷花瓶,花架上摆的正是开得正盛的芍药和牡丹。并且殿中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灯,帝又命人将殿门和窗户打开,每面窗户上都挂着宫灯,因搭内虽深,却犹如白昼。
崔韶仪百无聊赖地戳着那块绿蓉糕,宫中的宴会一向无聊,无非就是些舞蹈和人情往来。
大夫人顾不上她,只有崔华漪见她无聊,时不时找些话题。
但崔华漪自己也不好过,她今日虽是坐了侯爵府的席位,方才也有几位夫人热情地让大夫人介绍介绍,但她可忽略不了斜对面一道不善的目光。
那正是她的嫡母赵夫人和她的女儿崔灵儿。
崔仲楠一向不管家中琐事,对于崔华漪这个生母卑贱的庶出女儿也就更不上心了。
前些年若不是因为大夫人管家时时看顾着,她就算是被送去京外的庄子上也是无人知晓的。
更别这些年来崔灵儿养成争强好胜的性格,样样都要与她争,还美其名曰是看不惯崔华漪抢了母亲的关心。
要是真有关心崔华漪又何至于从前相看的都是些四五十岁要娶继室的朝中大员!
这么多年的冷待与白眼,崔华漪心中不是没有怨恨的,但时间久了她也就麻木了,更何况又有谁能来为自己做主呢。
大夫人平日虽忙,对自己两个女儿的日常起居却是事无巨细、样样都要过问的。崔华漪有些羡慕地看着崔韶仪,又看见坐在王夫人身边的崔嘉儿正举起一颗葡萄笑嘻嘻地递给王夫人,王夫人也笑着搂过她。
崔韶仪当然注意到崔华漪有些艳羡的目光,她也知道所为何事,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
“陛下,这些歌舞都太过寻常,不如让些姐上前来献礼,也算是提前哄太后娘娘开心了,”下首坐着的永定长公主施施然道。
崔韶仪一听,心中便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便听见长公主道:“妾身前些日子陪着大长公主去看了花朝节的才艺会,其中有位崔家姐很是出彩,不如先由崔家姐开始吧。”
这人真是!
崔韶仪深深地感觉到裴家的人克她。
崔太后皱眉:“永定,以往这都是最后进行的,宴会才到一半,不如先看完宫中的歌舞。”
这时候坐在一侧的许太妃早就按捺不住了,悠悠道:“姐姐此话差矣,各家献礼是寻常流程,便是提前一个时辰又何妨?更何况崔姐进宫一月,妾身倒还没有仔细见过呢。”
看起来许太妃是已经记恨上自己了,崔韶仪在心中叹气。
崔太后还没话,她便又道:“崔姐在哪?上前来给本宫瞧瞧。”
按理这样的行为是非常不敬的了,但许氏一族在前朝都有些横着走,许太妃更是一向跋扈惯了,太后也不好再反驳她。
崔韶仪要起身之时,崔华漪却拉了一下她的手悄声道:“我陪你。”
崔韶仪感激地看着她,也没有拒绝。
二人一同出列跪在大殿中央,感受到很多道目光投来。
“臣女崔氏华漪\/崔氏韶仪见过陛下、太后娘娘、太妃娘娘。”
许太妃用手掩面笑了,那丹蔻看起来格外艳丽。她侧过身子对着长公主道:“永定,瞧你刚刚的,本宫还以为是多么美若仙的女儿家,这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永定长公主也嗤笑道:“是臣妹的不是了,倒有些夸大其词,太妃娘娘勿怪。”
萧玄泽方才不好打断这两人,而今才开了口:“依朕看,这崔氏的两位姐倒是各有各的出彩,一人沉静如兰花,一人明艳若桃李,倒可称得上是花开并蒂了。”
有鳞王金口,其他人哪还姑上许太妃和长公主的奚落,纷纷附和道正是如此。
崔韶仪有些感激地看了看萧玄泽,萧玄泽接收到她的目光却是侧开,低声询问萧太后:“母后以为呢?”
“正是,我崔家的女儿自然是才情都出众的,”她定定地看了一眼许太妃与长公主,“太妃,永定,哀家看你们许是有些醉了,不若先下去更衣吧。”
许太妃知道崔太后今日是要与自己刚到底了,也不好再出言挑拨,只恨恨地看了一眼下首二人,携着长公主走了。
崔韶仪悄悄拉了拉崔华漪的衣袖道:“大姐姐今日陪我走这一遭,怕是要被许太妃一起恨上了。”
崔华漪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柔声道:“无妨,我只怕你一个人上来被刁难。”
崔韶仪怔怔地看着她,自己在家中从来是长姐的身份,嘉儿瑶儿都,自己要时常让着她们。而自己只是上次为崔华漪帮了一点忙,便能得到她如此真心实意地相护。
崔韶仪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姐姐,从此以后我只当你是我嫡亲的姐妹了。”
崔华漪闻言十分感动,却碍着还在殿中只能对她投以笑容。
崔太后悠悠道:“你们先下去吧,待太妃和永定回来了再按顺序献礼。”
崔韶仪和崔华漪谢了恩,携手回到了座位上,只是这一次的姐妹俩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亲昵。
过了约莫两刻钟许太妃和永定长公主才回来。
甫一回来长公主面上又挂上了那副虚伪的笑容:“太后娘娘,可以开始献礼了吧。”
崔太后瞟了她一眼,对萧玄泽道:“皇儿以为如何?”
萧玄泽笑道:“今日是母后生辰,母后拿主意就好。”着便自顾自斟酒独酌。
其实方才青黛就悄悄来禀报过了,她们带的那一樽青玉观音确实被人砸掉了手臂。
想起被绑起来的漱玉,崔韶仪心中淡淡一笑,幸好是个胆的,吓她一下便什么都了。
轮到崔韶仪上前献礼,永定长公主正得意洋洋等着她出丑,好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却没想到崔韶仪悠悠然拿出一卷卷轴,上前恭敬道:“臣女以血入墨,每日在佛前祈福了才下笔。抄写三个月方得了这一卷地藏经,以此献给太后娘娘,望太后娘娘福寿绵长。”
崔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又赐下去许多赏赐。萧玄泽也眼含笑意地下旨赏赐。底下的人窥见圣意,纷纷赞叹崔姐蕙质兰心。
在一众恭维声中,崔韶仪对上长公主不可思议的眼神眨了眨眼,谢恩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