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海面,浮冰随浪起伏。雨晴的手指仍悬在半空,机械手套的屏幕熄灭前最后闪过的三个字——“等你来”——像钉子楔进她的意识。
唐月站在三步之外,手套贴着冰层,试图重新建立信号通道。指尖传来的只有死寂。
雨晴低头,掌心还残留着莫凡火焰的余温。那热度早已散去,但她知道,他还活着。不是靠感知,不是靠数据,而是冰凰心源深处那一丝微弱却持续的震颤——他的火,正与某个冰冷的频率共振,像是被囚禁在极寒牢笼中的心跳。
她抽出三叉戟,金属尖端刺入浮冰。冰晶顺着戟身蔓延,如血脉般向四周扩散。海水下的能量流被牵引,沿着冰脉逆向回溯,直指那枚沉在运输舰货舱深处的零件。
寒意从指尖窜上脊椎。她闭眼,将残存的本源压入三叉戟,以自身为导体,强行接通海底的共鸣回路。
——
莫凡在舱壁后屏息。警报未响,但力场已全面激活,跃迁坐标扭曲成乱码。他靠着瞬影步在金属走廊中穿行,每一步都踩在力场脉冲的间隙里。货舱门就在前方,那枚齿轮零件仍在原处,表面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
他伸手欲取,指尖距外壳尚有寸许,零件突然震颤,一道低温电弧自边缘迸发,击中舱顶。金属熔化又瞬间冻结,碎屑如冰针洒落。
同一刹那,雨晴在海面猛地睁眼。
“它有防御机制。”她声音极轻,像是给自己听。
唐月抬头:“你联系上他了?”
“不是他。”雨晴的手顺着三叉戟滑下,掌心贴上冰层,“是它在回应我。”
冰晶在她指缝间凝结,顺着海水传导,模拟出极寒环境的稳定频率。她将呼吸放慢,回忆北原雪崩那夜——风雪吞没视线,莫凡背着她冲出裂谷,她的冰盾在身后层层绽开,像羽翼般护住两人退路。那一刻的守护,不是防御,是本能。
她将那份情绪沉入本源,渗向零件核心。
——
货舱内,齿轮表面的冰晶骤然扩张,纹路如活物般重组。莫凡后退半步,看着那些交错的线条逐渐拼合成文字——上古冰凰语,形如羽翼交叠,记载着:“机械之心,藏于海渊之眼。”
他迅速取出记录仪,对准文字扫描。数据刚载入,零件再次震颤,冰层裂开细纹,释放出更强的反制电流。
与此同时,雨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咬住下唇,不让痛哼溢出。古文浮现的瞬间,她已明白:这不是坐标,是钥匙。而钥匙的开启方式,不是破解,是共鸣。
唐月察觉她的异样:“你在用本源强行破译?”
雨晴没回答。她抬手,从发梢剪下一缕银发。发丝离体的刹那,冰晶自断口凝结,像是生命本源的自然封存。
她将发丝缠上三叉戟尖端,缓缓探向冰层中的共鸣点。发丝如引线,顺着能量流沉入海底,穿过舰体,直抵零件中心凹槽。
——
画面炸开。
幽蓝大厅,穹顶由巨大齿轮构成,缓缓旋转。中央祭坛悬浮着一枚机械心脏,与货舱零件同源,表面刻满冰凰纹路。七名黑袍祭司围立,口中吟诵古语,声波与机械频率共振。
祭坛下方,导管如藤蔓缠绕。其中一根连接着一名少女——她被固定在石柱上,匕首刺入胸口,鲜血顺着导管流入机械心脏。少女面容模糊,但左耳那枚月牙形胎记清晰可见。
雨晴呼吸一滞。
唐月。
她猛地抽回意识,银发断裂处结出冰晶,嘴角渗出血丝。三叉戟仍在震动,古文投影在空中缓缓旋转,未消散。
“不是坐标……”她抹去血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是献祭。他们在用生命启动机械之心。”
唐月站在原地,手套贴着冰层,指尖微微发颤:“那艘舰上……”
“是诱饵。”雨晴站起身,目光穿透风暴,“也是入口。”
海面之下,零件核心的光芒微弱闪烁,如同回应。
——
莫凡贴在货舱外壁,听着内部传来的低频嗡鸣。齿轮表面的古文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持续的脉冲光。他知道,有人在远程激活它。
他收起记录仪,准备撤离。但就在转身刹那,舱壁传来震动。不是警报,不是引擎,而是一种规律的敲击——三短,两长,一短。
他的动作顿住。
这是雨晴在明珠学府时教他的暗码,代表“等待指令”。
他靠回舱壁,闭眼,将火焰压入掌心,维持最低能耗状态。他知道,她还没完。
——
雨晴将断裂的银发放入袖中,冰晶封存,不留缝隙。她重新握住三叉戟,冰凰本源已被压榨至极限,但共鸣仍未断。
她低头,看着浮冰上倒映的自己。银发黯淡,眸光却沉静如深海。
“唐月,”她忽然开口,“你相信命运吗?”
唐月一怔:“现在问这个?”
“如果命运是齿轮,”雨晴的手抚过三叉戟上的冰羽纹,“那我们就是卡在齿缝里的冰屑——看似微不足道,却能让整个系统停转。”
唐月沉默片刻,点头:“所以你要做的,不是避开齿轮,而是让它咬住你。”
雨晴没再话。她将三叉戟插入更深的冰层,本源最后一次涌出,顺着海水传导至零件核心。
——
货舱内,齿轮零件突然停止脉冲。莫凡睁开眼,看着它表面重新浮现出纹路——不是古文,而是一串坐标,精确到秒,指向南洋深处某一点。
紧接着,一道新的信号嵌入脉冲流:三短,两长,一短,之后是连续七次短震。
莫凡瞳孔微缩。
这是行动指令:**七分钟后,制造舱壁裂痕,引海水倒灌,迫使舰体紧急上浮。**
他收起记录仪,火焰在掌心悄然凝聚。
——
雨晴缓缓抽出三叉戟。冰晶自戟身剥落,坠入海郑她的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碎冰。
唐月扶住她手臂:“你撑不住了。”
“够了。”雨晴望着风暴中心,“他已经收到。”
远处,海面突然隆起。运输舰的轮廓在浪涛中浮现,舰体倾斜,货舱外壁出现一道细长裂痕,海水正从缝隙涌入。
唐月盯着那道裂痕:“他动手了。”
雨晴点头,手指缓缓抚过袖中冰封的发丝。
海面之下,零件核心最后一次闪烁,随即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