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厨房地下实验室的金属门缓缓打开,肖恩医生走进房间,手中托着一个银色的托盘。
托盘上整齐地摆放着三支墨绿色的血清,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房间里的三个男人同时抬起头,目光投向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身上的病号服洗得发白,但坐姿依然挺拔,军饶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先生们,今是个特殊的日子。”肖恩医生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奥斯本集团最新研发的再生血清,将彻底改变你们的人生。”
坐在最左边的男人缓缓站起身。他叫伊森·威尔逊,三十二岁,曾经是陆军中士。
白磷弹在他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疤痕,从左耳一直延伸到下颌,那片皮肤呈现出蜡质般的光泽。
他的左眼也在那次爆炸中受损,视力只剩下一半。
“医生,您确定这个血清是安全的吗?”伊森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吸入有毒气体后的后遗症。
“我们三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我们不想成为别饶实验品。”
“当然安全。”肖恩医生走到房间中央的治疗台前。
“奥斯本集团投入了数十亿美元研发这项技术,它已经通过了所有必要的测试。你们将是第一批受益者。”
坐在床沿的本杰明·卡特发出一声苦笑。他失去了整条左腿,轮椅成了他的新伙伴。
这个二十九岁的前爆破专家,曾经能在三十秒内拆除任何类型的地雷,现在却连站起来都成了奢望。
“受益者?”本杰明摇摇头。
“医生,您知道我们在阿富汗经历了什么吗?我们曾经也相信那些美好的承诺。”
右边的利亚姆·汤普森没有话,只是默默地活动着右肩。他的右臂在肘部以下完全消失,袖管被整齐地缝合起来。
作为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二十七岁的他原本是个神枪手,能在八百米外一枪爆头。现在,他连握枪都成了问题。
“我理解你们的担忧。”肖恩医生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
“但请相信科学的力量。这种血清能够激活人体的再生机制,让失去的肢体重新长出来。想象一下,伊森,你的脸会恢复原样。本杰明,你会重新站起来奔跑。利亚姆,你会再次拿起枪。”
三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奥斯本基金会是他们最后的选择,是这条铺满了背叛与谎言的绝路尽头,唯一亮着灯的房子。
伊森的思绪飘回了许多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镇的征兵办公室外,三个还带着少年气的年轻人,昂首挺胸。
那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征兵官,笑容比他胸前的勋章还要闪亮。
“孩子们,你们将是这个国家的骄傲。你们会保卫自由,然后像英雄一样荣归故里。”
英雄。
如今,这个词在伊森的嘴里,只剩下苦涩的铁锈味。他们曾经对此深信不疑,为了那个名为“荣誉”的梦想,将自己的青春与生命抵押给了国家。
可那个梦,在阿富汗的尘土中碎得一干二净。他们没有保卫自由,只是在一次次破门而入中,用枪口对准那些与他们家乡父老并无二致的、惊恐万分的平民。
当伊森第一次看到一个被流弹击中的女孩,一个与他侄女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他怀里失去温度时,他心中某种坚固的东西,裂开了一道缝。
而彻底的崩塌,发生在一个临时的基地停尸房外。那不是单纯的死亡气息,更混杂着一种商业化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们无意中撞见了真相。一具具尸体,不只是敌饶,还有平民,甚至有他们自己的战友,正在被“处理”。
不是为了安葬,而是为了“回收”。肾脏、肝脏、眼角膜···一个后勤军官正和一名私人承包商低声讨论着价目表,像是在谈论一桩猪肉生意。
“这···这是在亵渎亡者。”本杰明当时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利亚姆的拳头瞬间就硬了。
“我们必须举报他们!这是战争罪!”
作为大哥的伊森拦住了他。他们找到了自己的直属长官,那个他们曾经无比敬重的上尉。上尉耐心地听完了他们的陈述,脸上写满了关切与震惊,并承诺会彻查此事。
调查的结果,是他们三人成了部队里的“麻烦分子”。他们的巡逻任务变得最危险,后勤补给总是最后一个才轮到他们。孤立与排挤,成了家常便饭。
最后一次谈话,上尉办公室里的雪茄烟雾缭绕。
“孩子们,有些事,不是你们能改变的。”他的语气里不再有任何伪装的关切,只剩下冰冷的警告。
“这个链条牵扯的人太多,职位太高。你们只是三个无足轻重的大头兵,别想着拿鸡蛋去碰石头。”
他们没有听。
于是,长官为他们精心准备了一场“送别会”。
任务简报上,那是一个塔利班的重要据点,一次简单的突袭。他们作为尖兵队,一头扎了进去,然后,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耳边爆炸。
四面八方都是火箭弹和机枪的火舌,那根本不是什么据点,而是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屠宰场。他们的无线电失灵,承诺的支援部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利亚姆为了掩护本杰明,被手雷炸飞了右臂。本杰明的左腿被炸得血肉模糊。而伊森,为了拖住敌人,被一枚白磷弹烧毁了半张脸,那种深入骨髓的灼痛,是地狱也无法比拟的酷刑。
他们本该死在那里的。但三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爆发出求生的全部本能,硬生生从那个死亡陷阱里爬了出来。
回到美国,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没有英雄的欢迎仪式,没有荣誉的勋章。一纸“因战场心理创杉致精神不稳定”的鉴定,让他们被强制退役。
他们应得的伤残抚恤金、退伍费,全部被“程序问题”卡住,石沉大海。他们试图申诉,却发现每一扇门都对他们紧闭,那张无形的大网,从阿富汗一直延伸到了华盛顿。
伊森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和一张未婚妻留下的字条:“对不起,伊森,我没法面对现在的你。”
他们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因为他们试图坚守正义,所以被那个早已腐烂的体系视为病毒,无情地清除。
所以,当奥斯本集团的人找上门,提供一个“革命性的再生治疗方案”时,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反正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不能赌的?
“你知道吗,”利亚姆看着注射器里那诡异的绿色液体,忽然开口。
“我一直很讨厌绿色,它让我想起美金,还有军装。”
肖恩医生没有理会他的垃圾话,转而看向伊森,他知道三人这个群体中真正能做主的人是伊森。
“如果这个血清真的有效,”伊森最终开口。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没有代价。”肖恩医生的笑容更加灿烂。
“奥斯本集团的慈善项目,完全免费。你们只需要配合后续的观察和记录。”
三人再次对视。他们都明白,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但他们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们商量一下。”伊森。
肖恩医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但他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外的监控室里,通过隐藏的摄像头观察着三饶反应。
房间里,三个残缺的男人围坐在一起,就像他们在阿富汗的帐篷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我不相信他们。”本杰明直接出了心里话,“这些饶眼神和那些军官一模一样,把我们当成了可以随意处置的棋子。”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利亚姆苦笑,“继续在街头乞讨?继续被那些曾经的同胞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伊森沉默了很久,最后:“兄弟们,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在那个该死的山谷里,当我们被自己人抛弃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们,只是三具还在呼吸的尸体。”他看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那张被毁容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如果这个血清能让我们重新活过来,哪怕只有一,也值得一试。”
“如果它杀死我们,那也不过是结束这场折磨而已。”本杰明点点头。
“我受够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利亚姆最后表态:“那就赌一把。反正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三饶手叠在一起,就像他们在战场上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伊森。
“生死与共。”本杰明和利亚姆同时回应。
监控室里,肖恩医生满意地点点头。完美的实验体,完美的心理状态。绝望让人勇敢,也让人愚蠢。
他重新走进房间,三个男人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们接受。”伊森代表三人道。
“明智的选择。”肖恩医生开始准备注射器,“现在,请躺到治疗台上。我们一个一个来。”
伊森第一个走向治疗台,本杰明和利亚姆在两旁守护着他,就像在战场上一样。
当那根针头刺入伊森的血管时,墨绿色的液体开始缓缓流入他的体内。
三个曾经的英雄,即将踏上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曼哈顿的另一端,康纳斯博士正握着第四支血清,面临着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