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一早又跳到窗棱上,冲着阿嘎卿卿剑
阿嘎睡死了,睡得一动不动。
她跳到阿嘎头上,轻轻啄了一下。
阿嘎的脑袋竟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垂下。
羽翅惊飞。
云悟方丈找人把阿嘎抬进柴房,他冲苍耳摇了摇头。
“施主和那些假意施粥的伪善之人,的确不一样。这孩子病成这样,你竟然一点不避讳,还赶来看他…可惜,他没福气。染上疫病活不久。施主还是快离开吧。”
方丈无可奈何地对她施礼。
他一把年纪,生离死别的事见惯了,更何况在这种灾乱之年。
死的人,不计其数。
“疫病?”
“对。五湖四海逃难来的灾民,或多或少都带些病。起初我也没在意。可昨日,忽然死了三个人。病症和这孩子一模一样。你看他,满脸烧得通红,过不了多久,身上该出疹子了,长脓疮。”方丈语气很平静,仿佛在今日是晴,但明就会下雨。
“我来照顾他。”苍耳望着阿嘎,语气坚决道。
云悟方丈见她竟然还想徒劳挣扎,无奈摇头:“这是疫病。一旦得了,便是九死一生。”
苍耳笑了笑:“虽是九死,但也有一生,不是么?”
她想为了阿嘎留下来,木招摇却坚决不同意。
“九婴那样的大妖都逃不过疫病。我不会让你把自己搭进去的。”温柔的桃花眼望着苍耳时,第一次透着决然的拒绝。
“我照顾过九婴。她活过来了,不是么?”
“那时我不在,猿长老服不了你。现在我在你身边,我不会允许你冒这样的风险。”木招摇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们是妖,怎么会染上凡界的病,不会有事的。”苍耳只觉得木招摇不可理喻。
“凡事没有绝对。不然九婴为何会得疫病?”
苍耳难得与木招摇这样冲锋相对,几句话便黑了脸。
“你回去。我留下照顾阿嘎。如果他难逃一死,那是他的命。可他现在遇到了我,这也是他的命。”
木招摇按耐住自己的急躁:“他只是一个凡人。区区百年寿数,弹指间你就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值得么?”
“值得。”
木招摇还要什么,老九拉住了他。
“别白费口舌了。当初你烂了脸,她不也是千方百计地救你?要不是她,我那会儿才懒得管你。”
木招摇反拽住老九:“她刚历了劫,再沾了凡界的因果…”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那是命数。本来她也要再长尾。何况现在你我都在。”老九把手从木招摇的掌心里抽出来。
木招摇知道自己服不了这两只狐狸了:“你这么惯着她,是害她。”
历了这一次情劫,木招摇后怕极了。
老九瞥一眼木招摇讥讽道:“你不惯?”
木招摇无语,只能鼻孔里沉沉出气,他从袖兜里摸出张药方,递给白尘。
“去抓药。”
“她救的是自己的心劫。”老九拍了拍木招摇的背。
苍耳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阿嘎。
阿嘎烧得昏昏沉沉,迷糊间瞥见她的脸,他紧闭着嘴,不肯再喝药。
“你走。”
他默默把身子背过去。
他怕自己看见的,真的是苍耳。
如果是她,他不得不杀她报仇,可他…已经刺过她一刀,怎么再下得去手?
杀还是不杀…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他又怕自己看见的根本不是苍耳,他只是…太想她了。
“我是云花寺的和桑你生病了就该吃药。”苍耳继续把药喂进阿嘎嘴里。
阿嘎死死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咽下苦涩的汤药。
逃难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云花寺的后院都住不下了。
“打开大殿,在佛堂里再多放几张床铺。”云悟方丈吩咐着和尚忙这忙那。
“方丈,后院也就罢了。这是佛祖脚下,那些肮脏的灾民会亵渎佛祖的。”唯唯诺诺的沙弥终于抬起头苦求方丈。
“我佛慈悲,不会拘泥这种节。把能用的地方都清出来。”云悟方丈一意孤校
不到几的功夫,云花寺里染病的人添了几十口。
除了柴房里的阿嘎,整个后院现在都睡满了染疫的病人。
云悟方丈的脸拧成一个愁字。
和尚们不分昼夜的熬药,念经,超度。
又脏又臭的活人不断像潮水一样涌进大殿,接二连三的死人一个一个被抬了出去,扔到了远处的乱葬岗。
等不及入土,白尘命人将他们一把火烧了。
黑烟弥漫,都熏黑了。
木招摇捂着帕子,冷眼看着好端端一个云花寺突然就徘徊在人间和地狱的交界。
是不是太巧了?
他前脚刚到云花寺,后脚寺里就发了疫病。
抬着尸首的几个和尚口鼻覆着白色巾帕,声咒骂着。
“都怪那女人搅了七画圣作画,不然我们云花寺哪会有此一灾!”
“对啊,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现祥瑞。”
“别了。云花寺现在不属于大越,是庸国的云花寺。那个白尘,听是庸国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师!我们得罪不起。”
“怕什么?我们都是出家人。出世之人,什么都不求。他能要挟我们什么?”
“要挟你什么?让你六根不得清净,给你讨个娘子做老婆!”和尚眉眼荤腥地嬉闹起来。
“哎哎,就那娘子,虽晦气,但她长得真好看。”另一个脸上立马着了相。
“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瞎什么!你们俩还真是六根不净。该去做道士,入什么佛门!”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连声喊起来。
“你们俩不知道吧。我其实是个道士,要不是大越出了这档子事,谁高兴做和桑不过混口饭吃。”
转头的功夫,乱嚼舌根的和尚全都成了哑巴。
光会张嘴,不会话,急得他们只能干瞪着眼睛狂敲木鱼。
老九冲木招摇翻白眼。
能得他。
木招摇只当没看见,一头扎进柴房。
苍耳帮阿嘎擦汗,他就帮苍耳擦汗。
苍耳喂阿嘎喝药,他就喂苍耳精气珠,喂完精气珠,又喂各种灵药。
“他睡了,你也该歇歇。我给你捶捶肩?”木招摇看苍耳放下擦汗的巾帕,手就按上她的肩膀。
苍耳嫌弃他碍手碍脚,直接将他推出了柴房。
木招摇被关在柴房外踌躇,瞥见远处的青崖。
近来这人奴,举止如常,未现生魂灼烧之苦。
想必,是真把对枕头的旧情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