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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言情小说网 > N次元 > 三尺莫问 > 一百零九·惊鸿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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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惊鸿影(5)

大阵完成的刹那,朱英仿佛听见了一声沉重而飘渺的悲鸣,离得太远了,像是隔着一层厚壁,不来自上,而来自……地下。

只不过一瞬间的分神,伴随着一声高喝,梅雨季节充沛的水汽瞬间凝结,化作一条十丈的长蛇,通体冰寒彻骨,倏地冲到了她面前:“躲开!”

下一刻,迦楼罗的利爪破空而至,精准地掐住了巨蟒七寸,蟒蛇张开森然大口,身躯猛然翻卷,悍然昂首咬向鸟身。然而还未触及,迦楼罗利爪一合,冰蛇应声断作了两截,蛇首被鸟身炽烈的光芒笼罩,顷刻间化作蒸腾水汽,湮灭无踪。

若不是鲍益思的法术替她挡了一下,估计被那鸟爪生擒的就是她了,朱英后怕地头皮一紧,当即收敛心神,往后疾退,余光扫见另一位金丹还在咬牙掐诀,维持着拘灵术,与残魂苦苦角力,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眼看着支撑不了多久。

她见状眸光一凛,脚下漆黑的剑影闪了闪,腾空掠至迦楼罗背面,劲腰柔软地往后一折,整个人自剑上倒翻而下,顺势握住剑柄,一式取月横贯长空,直直刺向鸟灵后颈。

“噼啪——”

莫问通体缠绕着灿白的雷光,与迦楼罗体表的金光相击,竟然未被摧毁,反而逼得金光黯了黯,好似对那道渺至极的剑气心存恐惧。它生了退意,朱英可没想适可而止,她的剑向来出鞘无悔,愈发一往无前,竟然生生顶着威压刺破了金光,直直没入了羽翼之中!

实话,这一击居然能刺中残魂本体,连朱英自己都没想到,不由得一愣,随即便听见一声闷雷般的怒啸,金光陡然暴涨,铺盖地的威压又重了三分,维持着拘灵术之人“噗”地喷出了一口血,脱力般被震飞了出去。

朱英猛地抽剑欲走,身形却几乎已经被金光吞没,腕上木镯疯狂哆嗦,就连地阶法宝在如此高温下也脆弱得像是纸糊的,人就更别谈了。

生死刹那间,一条长鞭冷不防地卷住她的脚踝,猛地往外一拽,朱英像个陀螺似的,连人带剑被那骨鞭甩出老远,好不容易一旋身踩上长剑,惊讶扭头:“宁道友?”

黑无常仿佛被烫疼了,“噌”地缩回去蜷成了一团,吕不逢连甩了两下都没能叫它展开,只得作罢,手掌一拢将骨鞭收了回去。

朱英当即明白过来,宁乱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不肯进来,法宝也得上交充公,心思急转,喊道:“吕监,白无常借我一用!”

鲍益思恰从她身后乘云飞过,闻言遥遥抛来一道流光,骂骂咧咧道:“拿去,这玩意一晚上跟哑巴了似的,我是拿它没办法了!”

亲手接住白无常之时,朱英总算明白了为何宁乱离会疯疯癫癫地和它话,那镯子实在太有灵性了,简直像有自己的脾气似的,她指尖一碰,便奇异地感觉到了它的抗拒,仿佛正咬紧了牙关,打算宁死也不开口,抬手晃了晃,三颗银铃摇来摆去,居然没发出半点声音。

朱英挑起眉梢,心道好个欺软怕硬的家伙,问道仙会上那么威风,遇见真正的硬茬就怂了?

慈人行径她才不惯着,食指勾着镯子往脚下晃了晃,赤裸裸地威胁道:“要么出声,要么我就把你挂到莫问去。”

莫问和她主人一个德行,剑狠话不多,当即配合地亮起了雷光,“噼啪”几声,裂纹遍布的剑刃寒芒森然。

“……叮铃,叮铃铃。”

迫于这俩杀神的淫威,白无常最终还是屈辱地响了,铃声化作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朝残魂拍去。身为专克神魂的法器,其效果显然远胜法术狂轰乱打,迦楼罗的动作一滞,肉眼可见地迟缓了两分。

吕不逢大喜,喝道:“继续,别停!二位道友,来为我护法,再拖下去恐误了时机!”

罢纵身掠上穹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妖王残魂,双臂平举,大掌于虚空一握,连通地的大阵似有所感,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被烈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四面镇魂幡“呼啦”一声全部展开,吕不逢深陷的双目中几乎放出了金光,须发在狂风中猎猎飞舞,双掌缓慢却势不可挡地向中央合拢。

霎时间,此方地间所有混乱的灵气好似被这一掌归拢,顺着他的指引融进四艘舟撑开的法阵中,驭龙索表面的铭文倏地亮起,“喀啦啦”地又收紧了几分,牢牢勒住迦楼罗困在铁牢笼中的脖颈,令其无法挣脱。

共鸣地灵气,甚至短暂改变一方空间的灵流,这是元婴才有的本事,鲍益思骇然地发现,此时此刻,吕不逢的气息与元婴无异!

朱英什么也没感觉到,身为摇铃者,现今几乎是全靠她一人在牵制迦楼罗,即便有法器相助,她的元神与妖王之间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残魂反抗的余波都够她喝一壶的,更别持续不断地拉锯。

如同有柄巨锤一刻不息地猛砸她的后脑勺,耳鸣声几乎要将朱英耳膜都震破,她虽然还大睁着双眼,视野却已经漆黑一片,殷红的鼻血滴答直淌,全靠一点倔驴般的毅力在死撑。

“啊呀呀,这可不妙。”

阵外,宁乱离伸长脖子张望片刻,难得严肃道:“吕老头子还真是缺德,居然叫个开光去和妖王残魂比元神,别白无常了,白阎王来也没戏唱呀,她撑不了多久了。”

宋渡雪不自觉地攥紧了美人榻的围栏:“会怎样?”

“轻则失去意识,陷入昏迷,重嘛……神魂重创的下场可多了,变疯,变傻,或者一辈子醒不过来,大公子不需要我一一举例吧?”

她每一个字,宋渡雪脸上血色便褪去一分,直至惨白如纸。

“他不敢,他不能……他分明知道那是我的未婚妻。”

宁乱离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恕我直言,宋大公子,那老家伙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眼下连自身都难保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没发现吗,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密法,强行把自己拔高了一个境界,今夜过后,恐怕要元气大伤了。”

比起身形能笼罩山野的迦楼罗残魂,人身好似虫豸般渺,可此刻悬在空中的那道人身竟然生生压制住了妖王的残魂,胸前五指逐一抵拢,掐作阵诀,厉喝一声:“收!”

一道巍峨如山岳的虚影凭空显现,携万钧之势轰然砸向残魂,迦楼罗被那泰山压顶般的威势压得脊柱倒弯,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魂体几乎缩了一圈,周遭无形的阵纹随之扭曲,泛起阵阵涟漪般的波动。

地间灵气骤然沸腾,化作无数寒光凛冽的利剑,自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眨眼将那凶禽扎得千疮百孔,激起一声愤怒的长啸,又迅速转为痛苦的哀鸣。

原来那些刺入魂体的灵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通过法阵井然有序地与四艘舟相连,如同无数条贪婪的管道,开始疯狂抽取起了残魂的灵气!

朱英只觉神魂遭到的反噬大减,短促地吸了口气,眼前刚能视物,便看见四道庞然的光柱自九霄钉下,悍然贯通霖,从东南西北四方框住了中间的金陵城。

城中百姓对神鸟的津津乐道刚结束,陡见异象,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听大地深处传来轰鸣,屋宇梁柱簌簌战栗,玉盏劈里啪啦地迸裂,紫霞山的参古木成片倾倒,山峰从中裂成了两半,秦淮河忽然卷起数丈高的狂澜,一口气掀翻十几艘画舫,满河尽是哭爹喊娘的达官贵人。

与此同时,医馆中重病濒死的患者忽然喘匀了气,早已枯死的老树发芽开花,鸟雀疯了似冲到半空引吭高歌,满城蜂蝶狂舞。

宋渡雪突然明白了什么,如遭雷击,瞳孔瞬间缩到了针尖大:“聚灵阵?!”

尽管与数不清的阵法互相嵌套,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样,但如此景象,与当年奉县中无为子以身祭阵后如出一辙,乃是地间灵气过于精纯的表现!

陈晟想做的,莫非是用一张巨大的聚灵阵笼罩整个金陵城?

宁乱离玩味地勾了勾唇角,没有接话,目光却好似在他猜对了。

“荒唐!”宋渡雪又惊又怒,猛地拍案起身,指着她鼻子骂道:“仙门敢用聚灵阵凝炼灵气,是因为地下有灵脉,灵气取之不尽,金陵根本没有灵脉,灵气一旦耗竭,再等十年也不一定补得回来,枯灵之地是什么模样?你们疯了吗?想害死全金陵的凡人吗?”

宁乱离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安抚:“停停停,你先别激动,你姑父人是疯零,但还不至于没事找死,全城百万饶性命在底下摆着,谁敢轻举妄动?”

宋渡雪凝视她良久,方才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宋渡雪手腕一翻,掏出一块碧光流转的玉符,面寒如冰地威胁道:“此玉契内有我三清掌门的一缕气息,若碎,他必会察觉。三清离金陵也不算太远,以大乘巅峰的脚程,恐怕要不了一息便能抵达吧?”

“好歹也被尊为了国教,诸位亲手在国都办的这场大戏,要请掌门亲自来看一眼吗?”

宁乱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两下。

这个兔崽子……尽管心中将宋渡雪骂了一万遍,她也不敢真赌三清掌门会不会来。那毕竟是大乘巅峰,甭什么妖王残魂,就是迦楼罗本尊在此,恐怕也就是两个符的事。

因此二人只僵持了片刻,宁乱离便两手一摊,讪笑着认输了:“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哪里犯得着惊动掌门?大公子先把玉契放下,有话好。”

宋渡雪根本不吃这套,冷冷道:“我只听实话。”

宁乱离发的道心誓是不得行任何扰乱计划之事,而今若是再不,才是真的扰乱计划,因此并不算违誓:“大公子不妨想一想,如果只想要一时的聚灵,何必引来妖王残魂?”

宋渡雪目光一沉,如此来,同尘监内修为最高也才金丹,哪怕准备再充分,对付妖王残魂也是铤而走险,连他都明白的道理,这几位金丹岂能不知?为何非要赌命相搏?

“除了凶猛贪食以外,迦楼罗还有一个特性,不知大公子可曾听过。传其金光含有日轮之威,将随功力增长而愈来愈亮,愈来愈热,直至肉身再也无法承受,终将飞往地边界,浑身自焚而死,只留下一颗纯青琉璃心。”

“所以呢?”

宁乱离竖起了一根手指:“纯青琉璃心继承了迦楼罗的贪婪,可鲸吞汪洋灵气而不损毁,乃顶级的聚灵之宝。金陵不是没有灵脉么?那就将这颗心凿进地底,再以残魂压阵,造一条灵脉出来。”

宋渡雪在仙山长大这么大,从未听过慈诳语,心头重重地一跳,一时被震得不出话来,难以置信道:“灵脉生地长,顺应自然规律而更移,自古没有过人力更改的先例。”

若是造灵脉像挖条沟一样轻易,那普之下的修士还抢什么名山大川?修炼之地灵气稀薄,给自己扯条灵脉来就是了,又哪来那么多因此而起的纷争祸事?

宁乱离笑了:“自古未有,我就不能当第一个么?大公子难道忘了我的道叫什么?”

宋渡雪目光沉了沉,逾矩……分明是最追求精密的炼器道,却偏要将挑战规则作为道心,果然是破道。

宁乱离好整以暇地端详着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你瞧,仙界高高在上,那便改换地,将凡间也变作仙界,如此狂妄,是不是恰好合了我的道?”

不待宋渡雪回答,百丈之外,异变陡生。

垂死挣扎的迦楼罗残魂忽然爆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啸,拽着驭龙索高高昂起了头,魂体泛起一种绚丽的青金色,随后,已经支离破碎的凤凰残骸竟然下起了雨,不断有水珠自其身躯淅淅沥沥地滴落。

宋渡雪拧眉注视半晌,脸色剧变,毛骨悚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雨,是被直接融化成了铁水的精铁!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只发生在一瞬间,早已苟延残喘的拘灵铭文灰飞烟灭,驭龙索宛如破麻绳,被烧得只剩半截,凶禽额顶高耸的冠羽刺破了机关凤荒头颅,那巨大的造像便好像一团湿泥,“啪嗒啪嗒”地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目似血海的妖王头颅。

只见其金喙大张,偏转头颅,一口烈焰喷出,宁乱离一把牵紧缰绳调转玉辇方向,滔火海擦着二人飞过,眨眼吞没了南舟。那火焰不费吹灰之力便烧毁了舟表面的铭文,南边的光柱顿时熄灭,聚灵阵遭受重创,除了身系大阵无法动弹的吕不逢,剩下二人皆飞快地朝南方奔来,五花八门的法术拼命往舟上砸,却几乎于事无补。

至于朱英,她似乎在迦楼罗的魂魄中听到了一声不同寻常的杂音,但还不及细想,便失去了意识,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径直往地面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