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的手机还停在掌心,屏幕上的消息没关。丁义珍瞥了一眼,转身走到资料柜前,抽出那份贴着热成像分析图的文件迹他翻到昨晚姐妹俩再次互点三下的截图,手指在照片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他们查车,追签章,甚至动了户籍系统。”他头也不抬,“明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查她们,而是怕她们开始想问题。”
李响把手机塞进兜里:“可现在妇联项目停了,安欣那边也断了线,刘姐还没正式进场。咱们手里没牌。”
“牌一直都在。”丁义珍合上文件夹,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钟艾生日宴的日期上画了个圈,“就看什么时候打。”
三后是钟艾生日,杜伯仲会去赴宴。白金汉的安保骨干也会跟着转移——这是唯一能绕开监控盲区的机会。丁义珍早让人摸清了路线:宴会从七点开始,主厨提前两时备菜,服务组六点半到位。那段时间,三楼储物间会有十分钟无人值守。
“林岚能进去吗?”李响问。
“已经安排好了。”丁义珍写下“心理评估回访”六个字,“她是吕州扶贫项目的老面孔,去年还给省妇联写过报告。名义上是抽查培训效果,流程合规,杜伯仲拦不住。”
“可十五分钟谈话,不了什么。”
“不需要太多。”丁义珍转过身,“只要让她听见一句话——‘苹果核不该藏太久’。”
李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是上次讲座后,高凤偷偷啃苹果的画面被热成像捕捉到时,丁义珍随口提的一句点评。当时他只是感慨,没想到现在成了暗语。
“她们要是听不懂呢?”
“如果她们还记得那个讲故事的人眼睛很干净,就一定能懂。”丁义珍把笔放下,“人可以装顺从,但细节骗不了人。半夜摸苹果,藏笔记,掌心点三下……这些都不是命令能管住的。”
李响没再话,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生日宴还有五十三个时。
***
白金汉三楼,高琴正在整理床铺。枕头底下压着那本被撕掉一页的笔记本,她没动它,只是每睡前摸一下封面,确认还在。
门外传来脚步声,主管带着新来的教官走进来。“忠诚教育”课今加时,四十分钟讲“感恩与服从”,二十分钟背诵行为守则。高凤低着头坐在角落,手里攥着一支笔,在练习本上涂涂画画。
课程结束,两人被允许回房十分钟。门一关,高琴立刻走到妹妹身边,翻开她的本子。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苹果,旁边写着:“昨又看见街角那个人了。”
她抬头看向妹妹:“你确定?”
“他穿灰色夹克,站在公交站对面,看了楼一眼,然后走了。”高凤声音很轻,“我没敢看他太久。”
高琴沉默片刻,伸手在她掌心点了三下。
高凤回点三下,接着从抽屉夹层拿出苹果核,放在桌上。干瘪发黑,但她一直没扔。
姐姐看着那颗核,忽然:“有人在等我们。”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今早上,保洁阿姨扫地时,哼了一句讲座那放的背景音乐。”
***
第二下午,林岚穿着浅蓝衬衫、深色西裤,胸前挂着妇联认证的工作牌,走进白金汉大厅。她手里拎着一个档案袋,上面印着“心理健康回访·省级备案”。
前台打羚话,主管亲自下来接。林岚笑容自然,递上证件和批文:“例行抽查,不耽误你们时间。”
主管扫了眼文件编号,点头放校
谈话安排在会议室,全程有监控。高琴先谈,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轮到高凤时,林岚特意调整了椅子位置,挡住摄像头死角。
“上次的心理辅导,你觉得有用吗?”她问。
高凤摇头:“都是套话。”
“可我记得,有个讲师,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愿意记住白发生了什么,就是勇敢。”林岚语气平淡,“你觉得呢?”
高凤眼神闪了一下。
“有些人明明被困住了,却还在替别人数钱。”林岚继续,“其实她们心里清楚,那些钱买不来安心。”
她完,低头整理文件,顺手把一张便签纸滑进高凤的手心。
纸上写着:“那个人,苹果核不该藏太久。”
高凤捏紧纸条,指节微微泛白。
***
生日宴当傍晚,丁义珍系上领带,钟艾正对着镜子补口红。
“今别喝多。”她,“赵书记也在,听他还带了儿子来。”
“知道了。”丁义珍笑了笑,“我敬一圈就走。”
车子七点准时抵达酒店。杜伯仲已经在门口迎宾,西装笔挺,笑容标准。丁义珍挽着钟艾走上台阶,寒暄几句,顺利进入包厢。
宴会热闹开场,酒过三巡,丁义珍起身敬酒。他先去了领导席,又绕到企业代表区,最后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拐进了员工通道。
刘姐早已等在楼梯口,戴着保洁帽,手里推着清洁车。她点点头,带着丁义珍穿过厨房后巷,来到白金汉侧楼三楼储物间外。
“她们十分钟后打扫完楼层,会来这里换鞋。”刘姐低声,“只能待五分钟。”
丁义珍靠墙站着,听着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两双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节奏一致。
门开了。
高琴和高凤愣在原地。丁义珍摘下帽子,露出脸。
“我是谁,你们不用知道。”他,“但我知道你们是谁——不是服务员,不是工具,也不是棋子。你们是两个还记得苹果味道的人。”
高琴嘴唇微颤。
“我知道你们每背忠诚守则,写感恩报告,可你们还在藏笔记,还在夜里点三下。”丁义珍声音不高,“这明你们没骗自己。”
高凤低下头。
“外面有很多人以为京海的事跟他们没关系,只要不砸饭碗就校”丁义珍往前一步,“可我想让普通人活得有尊严。但这事一个人做不成,得有人愿意站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不必现在回答我。但我希望你们记住——选择权,一直在你们手上。”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
高琴缓缓抬头:“你的那个讲故事的人……是你安排的?”
“是他自愿来的。”丁义珍,“就像我现在站在这儿,不是命令,是选择。”
高凤忽然开口:“如果我们帮你,家人怎么办?”
“我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丁义珍看着她,“但我能保证,不会让他们因你们的正义受罚。”
姐妹俩对视一眼,掌心再次互点三下。
这一次,动作清晰,没有迟疑。
丁义珍转身准备离开,刘姐推开门缝查看情况。走廊尽头,一道影子正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