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火燃尽时…”
“照见…故人容颜…”
洛九霄最后那点带着无尽眷恋的意念碎片,如同燃尽的烛火最后一点余温,轻轻拂过沈七混乱、悲痛、几近麻木的意识,随即彻底消散在葬神渊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再无痕迹。
师父…真的走了。
彻彻底底。魂飞魄散。
连最后一点寄托在星纹罗盘上的印记,也为了重创沈墨、为了将那尘封的灭门真相烙印在仇敌灵魂深处、也为了守护他这不成器的徒儿…燃尽了。
沈七呆呆地跪坐在不断崩塌的废墟之上,怀中苏映雪冰冷的身躯是他仅存的真实触福粘稠赤金的左眼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被血泪覆盖,右眼空洞处传来的剧痛仿佛也麻木了,只剩下一种被掏空心脏般的、无边无际的冰冷虚无。
他甚至连悲恸的力气都没有了。
葬神渊核心区域,那场由星斗大阵崩溃引发的毁灭风暴仍在肆虐。空间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在灰暗的幕上蔓延,狂暴的原始星力乱流如同脱缰的灭世凶兽,疯狂撕扯、湮灭着下方早已面目全非的冰坑大地。几座残余的冰峰被卷入乱流,瞬间化为晶莹的粉尘,随即被彻底吞噬。
风暴的核心,失去了星辰水晶左臂的沈墨,残存的星光躯体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洛九霄燃尽魂火的最后一击,不仅崩断了他最强的武器,更在他灵魂本源深处留下了一个燃烧着银色火星的恐怖空洞!那湮灭性的力量持续灼烧着他的残魂,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难以愈合的创伤。
“呃…嗬嗬…” 沈墨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而混乱的嘶鸣,星光凝聚的头颅疯狂地摇摆着。沈青禾那染血的身影和凄厉的呼喊,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混乱癫狂的意念中反复闪现,与魂火灼烧的痛苦交织,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灵智彻底撕裂。
“清云…余孽…都该…死…” 怨毒的碎片意念如同毒蛇吐信,却虚弱不堪。他仅存的星光右臂徒劳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想要毁灭什么,但力量已如退潮般急速流逝。他那尚未完全晶体化的残躯,在魂火湮灭之力的侵蚀下,边缘开始有细微的星光粒子加速崩散,如同燃烧的灰烬。
然而,就在这濒临彻底溃散的边缘,一股源自星辰水晶左臂坠落方向的、更加狂暴混乱的星辰波动,猛地吸引了沈墨混乱的注意!
轰隆隆隆——!!!
葬神渊冰坑深处,传来一阵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恐怖轰鸣!
是那条被他亲手捏碎机罗盘后失控、又被洛九霄魂火崩断、坠落下去的星辰水晶巨臂!
那由纯粹星辰法则强行凝聚、蕴含着恐怖毁灭能量的水晶巨臂,在失去了沈墨这个“源头”的微弱约束后,其内部凝固的、早已被反噬之力扭曲狂暴的星辰能量,彻底失去了平衡!
此刻,它正像一个被点燃了引信的灭世炸弹,在冰坑最深处,轰然爆发!
刺目到无法直视的毁灭星光,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上方崩塌的冰层和狂暴的能量乱流!一个巨大的、由纯粹毁灭星力构成的、不断膨胀的惨白色光球,在冰坑底部急速成型!光球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湮灭!毁灭性的冲击波裹挟着破碎的空间碎片和湮灭的星辰粉尘,如同海啸般朝着四面八方,包括沈墨所在的位置,疯狂席卷而来!
这失控的自爆,其威力远超之前任何攻击!是星辰水晶巨臂本身蕴含的、加上机罗盘崩碎后失控反噬的、再加上此刻彻底失衡爆发的三重毁灭之力!
“不…!” 沈墨残存的星光躯体在这股灭世般的能量冲击面前,渺得如同尘埃!他仅存的意念中,终于升起了一丝源自本能的、对彻底湮灭的恐惧!他想要逃,但重伤濒溃的残躯和灵魂空洞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
毁灭的光球和冲击波瞬间将他残存的身影吞没!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充满了不甘和恐惧的惨嚎,在毁灭光球中戛然而止!
沈墨的气息,连同他那星光凝聚的残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片,在那失控爆发的星辰光球中,彻底消失!
玩火者焚,弄星者终化星尘!
这位布局万载、掌控机、最终却沦为星辰反噬傀儡的机阁主,终于在他亲手引爆的终极毁灭中,迎来了彻底的终结!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而此刻,在距离核心毁灭风暴尚有数十里之遥的葬神渊外围废墟。
沈七同样感受到了那席卷地、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冲击!
轰——!!!
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墙,狠狠撞在沈七所在的废墟区域!大地如同被巨神之锤砸中,猛地向上拱起,随即又疯狂塌陷!无数半塌的巨石墙壁、断裂的石柱、腐朽的巨兽骸骨,在这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瞬间解体、崩飞!空被惨白的毁灭光芒和升腾的星辰粉尘彻底遮蔽!
“噗——!” 沈七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掀飞!他死死抱住怀中的苏映雪,用自己残破的脊背迎向冲击波和漫砸落的巨石碎块!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撕裂!粘稠赤金的左眼视野瞬间被黑暗吞没!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却纯净到不可思议的银白色星辉,如同划破永恒黑夜的萤火,无视了狂暴的冲击波和毁灭的光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模糊的感知之郑
这点星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气息…是师父!
沈七濒临溃散的意识猛地一颤!
那点银白色的星辉,并非实体,而是一缕纯粹到极致的意志,一种超越了魂火、由洛九霄燃尽所有后,在彻底消散前,强行从自身存在的灰烬中提炼、凝聚出的最后精华!
它没有形状,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浩瀚、古老、仿佛蕴含着时间与空间本源奥秘的波动。
这点星辉,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一种义无反鼓温柔,瞬间没入了沈七被冲击波震得近乎破碎的眉心识海!
轰!!!
沈七只觉得整个灵魂都被一股无法言喻的清凉包裹!濒临溃散的意识瞬间被强行稳固!如同在滔洪流中抓住了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
一点极其微、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玄奥的银白色光点,如同宇宙初开时诞生的第一粒星辰种子,稳稳地悬浮在了他识海的最中央!
时空星种!
洛九霄以燃尽自身存在为代价,强行剥离毕生对星辰推演、对时空奥义的感悟本源,凝聚而成的最后馈赠!蕴含着逆转时空的无上法则!
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呢喃,伴随着星种的融入,温柔地拂过沈七的心田:
“钧儿…”
是师父的声音!平静,慈和,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
“逆转时空的奥义…”
“…不在星辰轨迹的繁复推演…”
“…不在罗盘符文的精妙操控…”
那意念微微停顿,仿佛在凝聚最后的力量,传递最重要的真冢
“…它藏在…”
“…痛的最深处…”
话音落下,那点蕴含着洛九霄最后存在的意念,如同完成了最终使命的星尘,彻底融入了那枚悬浮的时空星种之中,再无痕迹。
只有那枚银白色的星种,如同沈七识海中不灭的星辰,静静悬浮,散发着微弱却永恒的光芒。它蕴含着无上伟力,却也带着一个明确的信息——需达化神之境,方能初步激活其威能。
狂暴的冲击波余威仍在肆虐,巨石碎块如雨砸落。
沈七抱着苏映雪,被一块崩塌的巨石压住了半边身体,剧痛撕扯着神经。但他粘稠赤金的左眼却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透过弥漫的烟尘,望向远方那逐渐黯淡的毁灭光球,望向师父最后意念消散的方向。
右眼空洞处依旧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左臂的贯穿伤,背后的撕裂伤,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剧痛…
敖不赢双臂尽废生死未卜的担忧…
苏映雪生命垂危的恐惧…
北境军袍泽自爆成尘的悲恸…
娘亲染血呼喊的幻象…
师父燃尽魂火、凝种消散的永别…
所有的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残破的身体和灵魂。
逆转时空的奥义…藏在痛的最深处…
沈七染血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粘稠赤金的左眼中,血泪混杂着烟尘,缓缓滑落。
他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微弱如游丝的苏映雪,那只焦黑碎裂的手,将她冰冷的身躯抱得更紧了些。
一个带着无尽疲惫、无尽悲伤,却又在剧痛深处悄然萌生一丝明悟的念头,如同最后的叹息,在他心中无声回荡:
“师父最后教的…”
“…竟是…放手…”
放手过去无法挽回的沉痛。
放手对绝对力量的偏执掌控。
放手那逆转时空、改变一切的虚妄执念。
在痛的最深处,学会承受,学会背负,然后…向前。
他闭上粘稠赤金的左眼,将脸埋进苏映雪冰冷的发间,在废墟的掩埋和毁灭的余烬中,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枚融入识海的时空星种,如同黑暗中的微光,静静守护着这具残破躯壳中最后一点未熄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