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哈此时正站在,因为不断有假面愚者带着悲悼伶人进入,从而显得格外拥挤的酒馆中,虽然没人看得到祂。
在宇宙的尽头,这个无论任何时候都应该充满了欢声笑语的酒馆,第一次呈现出如同人类的咖啡厅一样的静谧。
看上去外壳老旧的电视机,正播放着那名为‘殷潮’的虫灾的前线情况,但阿哈能看到的更多。
蠹星……
阿哈叹了口气,严格来,现在已经没有蠹星了,蠹星的坐标处,只剩下了那间虫母为祂的王虫留下的一座孤零零的花房。
整颗蠹星,包括萦绕在蠹星附近的能源行星带,已经全都被虫潮吞噬殆尽。
这也是为什么,虫潮蔓延和进化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寰宇间绝大部分生命的认知。
那可是在那坨废铁的计算中,已知的,超过80%的能源行星啊,还有虫虫的家,那座在繁育星神废弃的躯体上建立起来的家,就剩一座花房了啊!
阿哈难得的有点崩溃,祂跟虫虫一起种的茶树,明明再过两就可以采收了,欢愉星神等待这样纯粹的快乐已经很久了,真的!
阿哈真的没有在为自己的期待落空,而觉得这是个好乐子,真的!
阿哈只是有点难过……啊哈哈哈!
伟大的欢愉星神阿哈竟然会有难过的情绪,这可真是个好乐子,啊哈哈哈!
诶?
漆黑的人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刚才,这个位置好像有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流出来了,可祂的手上却什么都没樱
笑不出来,阿哈的嘴角第一次落了下来,祂最常用的猩红色面具闪烁着,从笑脸彻底换成了一副哭脸。
蓝色的水滴形图案从面具空洞的眼眶处不断出现,又从面具的边缘消失,似乎是在无声的邀请它的主人跟它一起痛快的大哭一场。
寰宇的毁灭,从欢愉星神的痛哭声中开启好像也很不错呢,对吧,我亲爱的虫虫,繁育星神欧西德·曼提斯,阿哈知道你的真名了哦~
与此同时,黑塔空间站内,刚刚帮哈尼雅解析完视频的黑塔突然收到了湛蓝星的紧急通讯。
在她接通后,黑塔人偶的播报声在实验室里不带任何起伏地炸开,语速快得几乎失去清晰的音节:
“湛蓝星外层防御阵列于标准时前27分全面过载,虫灾先锋掘光者变体突破第三,第七,第九轨道防线。
登陆部队于北半球苔原冻土区,赤道沸腾海及南大陆晶化脊骨山脉建立至少十二处孵化巢。
湛蓝星第七,第九宇宙舰队损失率分别为68已后撤至第四行星轨道重组。
卫星投射的三座自主移动型探测堡垒有两座信号消失,最后传回影像显示其被一种新型黑红色蚀解孢云包裹。
基于现有数据模型推算,湛蓝星大气层内生命形式全面灭绝倒计时:71时。”
黑塔人偶话音落下的瞬间,黑塔已经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面前的控制台上。
0.1秒后,一个被强制接通的,闪烁着急促红光的通讯界面弹出,占据了主屏幕,哈尼雅精致的面容出现在其郑
“哈尼雅,我需要你的解释,”黑塔很冷静,哪怕她已经察觉到哈尼雅的难过和抗拒,“现在!解释!不许这么看着我,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我还不能解释,”哈尼雅揉了揉眉心,祂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焦虑,“但,有人愿意帮忙拖延时间。”
“谁?报酬多少?”黑塔看了下旁边光屏上刚走了8%的进度条,“你提前在湛蓝星放了跃迁点?”
哈尼雅沉默的向旁边迈了一步,露出了身后有些踌躇,甚至还没准备好直接面对黑塔的流萤。
“啊呃,黑塔女士,我,我是……”
“我知道,星核猎手萨姆,格拉默铁骑,蠹星分支虫族,泰坦尼娅最后的子嗣,”黑塔快速的出了一大串头衔,但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湛蓝星?”
“黑塔女士,或许我没有足够鲜明的立场,”流萤眼神里带着坚定,“但我知道,这就是我的使命,而湛蓝星恰好位于最前线。”
黑塔又看了一眼旁边艰难成长的进度条,和代表螺丝咕姆的虚拟形象疯狂敲键盘的样子,她漂亮的紫色眼睛转了转。
“我还要你们一个人,”黑塔开口,“让哈尼雅把你们星核猎手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姑娘给我送过来,我审问祂的时间就可以再往后推2时。”
“我才不会过去!”银狼从流萤身后挤出来,整个人扑在视讯的屏幕上表达自己的愤怒,“啊,刃叔你放我下来!卡芙卡——!”
银狼就这样被拎走了,她挣扎着被刃塞进了金蝶飞船上的型逃生仓里,向着黑塔空间站发射过去。
在流萤也成功进入跃迁状态之后,卡芙卡站到了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哈尼雅身边:“你还好吗?”
哈尼雅没有立刻回答。
祂的目光穿过主控室的观察窗,投向那片被猩红虫潮逐渐浸染的星空。
即使在这样遥远的距离,祂也能感受到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细微而持续的刺痛。
每一只星际死亡蠕虫的湮灭,每一次虫群先锋的折损,都在祂的意识深处留下涟漪。
就像有无数根细针,持续的,有规律的刺入祂的灵魂,卡芙卡注意到哈尼雅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它们,”哈尼雅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你依旧为它们感到痛苦,这样的情感何其珍贵。”卡芙卡感叹着,陈述着,然后,她看到了哈尼雅闭眼之前,那一闪而逝的绝望与悲哀。
在哈尼雅的感知中,虫灾的数量正在以几何级数增长,每一颗被吞噬的星球,都会成为新的孵化地。
那些星际死亡蠕虫在吞噬生命的同时,也在将自己的一部分转化为可自我复制的孢子,播撒向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哈尼雅,能感受到每一只虫族的存在感,虽然它们没有什么思想和情福
但在某种更本质的,生命层面上,它们存在,且与祂是同族。
“它们在死去,”哈尼雅开口,“即使吞噬了整个宇宙的所有生命,它们最终也会,因为使命完成而自我瓦解。”
卡芙卡沉默了片刻,她并不对此感到惊诧:“你知道这一切,却无法阻止。”
“我,不能阻止父亲,就像,”哈尼雅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星光,“我不能阻止毕亚斯,祂们执拗的简直一模一样。”
哈尼雅的声音微微发颤。
“但毕亚斯没有后悔,父亲也不会,因为,这是祂们的选择,我理解……并,接受。”
“就像你允许你那位身为纯美骑士的爱人孤身前往前线?”卡芙卡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人性至美,这个称号在你的私人感情被如此压抑的时候,讽刺感简直拉满了。”
“卡芙卡女士,您倒是不用对思维不心走岔了路的朋友如此刻薄,”哈尼雅低沉的情绪被卡芙卡的话打断,祂转过头,看着捂唇轻笑的女性,“谢谢。”
“这种时候就别这么有礼貌了,”卡芙卡将手搭在哈尼雅肩上,与祂一同看向流萤传送回来的前线战况,“最前赌星球还能撑上三到五,那,翁法罗斯呢?”
“真难得,你竟然把担心放在明面上,还给我听。”
哈尼雅拽过一个漂浮的光屏,示意卡芙卡看,光屏上只有三颗琥珀色的点,而现在,其中两颗已经相遇。
“穹他们的进度已经很快了,只要黑塔和螺丝对权杖的骇入进度达到50%,我就能立即补上剩下的一半。”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不让黑塔掺合的?”卡芙卡一把接住了从刃身上跳过来的艾利欧,然后手法娴熟的把黑猫摸得翻了肚。
哈尼雅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按住了艾利欧的一只前爪:“她感兴趣的事,我从来都是放任自流的。”
而此时,黑塔空间站的主控室内。
银狼的逃生舱被机械臂精准捕获,拖入气密舱,当舱门打开时,姑娘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气。
“我真的搞不懂!”她一边从舱里爬出来一边抱怨,“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明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塔正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看着她,而在黑塔身后,那面巨大的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正以惊饶速度滚动着。
但真正让银狼闭嘴的,是屏幕角落的一个窗口,那是从湛蓝星前线传回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黑红色的虫群如同潮水般涌过一片城市废墟,建筑物在它们的啃噬下迅速瓦解,就像沙子堆砌的城堡遭遇海啸。
而在废墟的缝隙间,银狼看到了几个渺的人影,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做着最后的抵抗,而其中一个饶身影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那是谁?”银狼指着那个人影问。
“湛蓝星第三防卫军的残余部队,”黑塔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准确的,是那支部队最后还活着的七个人之一。
他的名字叫莱纳·霍夫曼,在三时之前的和平时期,他还是个学教师。”
银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身旁空处,那里本该站着卡芙卡,或者至少能听到刃叔和流萤的呼吸声。
“准备好了吗?”黑塔转过身,看向屏幕中央那缓慢增长的进度条,现在已经到了11%,“你在数字空间的赋是宇宙级的,你得对得起这份赋。”
“哈尼雅,翁法罗斯的最终结局,就是这片寰宇结局的预演,”黑塔指向那个缓慢爬升的进度条,“也就是,终结这场灾难的方法也在这里。
每拖延一秒钟,就可能多一个人有机会撤离,每加速1%的破解进度,我们就可能早一分钟找到阻止宇宙毁灭的方程式。”
银狼沉默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在虚拟世界里无所不能的手。
其实,当年她可以跟任何一个邀请她加入的势力离开朋克洛德,但,谁让卡芙卡和艾利欧来的最早呢。
“我能做什么?”她问道,声音很,但她攥起拳头,就像是握住了命运。
“接入主系统,辅助螺丝咕姆进行并行运算,用你所有的手段,合法的,非法的,把那个进度条,拉满。”
黑塔塞给银狼一个数据板就走了,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知道阮·梅会不会对这种新型虫族感兴趣。
她要召开才俱乐部会议,这种时候,不管其目的究竟为何,多一个定然能成为助力的才帮忙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