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王府的白玉阶被晨露浸得发亮,张纯的紫金龙袍扫过石阶,留下淡淡的金色残影。这袭道袍上绣着七十二颗星辰,每颗星辰都由金线混着蚕丝织就,在晨光下流转着星辉——这是圣皇亲赐的\"镇袍\",穿上它,便意味着以尊之尊执掌一方仙域的权柄。
巨鬼王跟在身后,看着张纯宽阔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灵溪宗的藏经阁。那时的张纯总爱偷藏他的酒葫芦,被发现了就嬉皮笑脸地耍赖,哪有半分如今的威严。可此刻,镇袍散出的威压让空气都凝成了实质,连飞过的晨鸟都不敢在府内停留。
\"站住!\"守在灵久尊府外的金甲卫横刀阻拦,刀柄上的兽纹吞吐着寒芒。这是灵久尊的亲卫,个个都是人后期的修为,寻常半神都不敢轻易招惹。
张纯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袍袖轻轻一拂。那金甲卫手中的长刀突然崩裂,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大手拎起,\"啪\"地摔在三丈外的照壁上,吐着血晕了过去。其他卫卒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上前。
\"通王驾临,尔等也敢阻拦?\"巨鬼王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激昂。这些日子受的气,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张纯的到来烟消云散。
穿过刻满符文的拱门,灵久尊的府邸比想象中更肃穆。庭院里的松柏修剪成剑的形状,石板路上刻着镇压神魂的符咒,连假山的轮廓都透着肃杀之气——这是个只信奉力量的地方。
大殿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十多位半神齐刷刷地回头,看到张纯的瞬间,有人手里的茶杯\"哐当\"落地。紫林侯正唾沫横飞地控诉邪皇朝的污蔑,此刻像被掐住了脖子,涨红了脸不出话。
张纯的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上首的老者身上。
灵久尊穿着件月白道袍,看似普通的布料上却流转着万化符文,每道符文里都藏着个缩的世界。他坐在那里,仿佛与大殿融为了一体,又仿佛独立于地之外,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人心头发颤。
\"张道友倒是稀客。\"灵久尊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不知今日穿得这么隆重,有何见教?\"
\"本王是来履职的。\"张纯淡淡开口,右手一扬,镇袍上的星辰突然亮起,\"圣皇命我与道友共掌第二仙域,可这些日子,本王连例会都没资格参加?\"
这话像记耳光抽在众人心上。那些半神纷纷低下头,谁都知道这是灵久尊故意冷落,可没人敢点破。
灵久尊笑了笑,指尖在案几上敲出轻响:\"原来如此。只是今日议题已毕...\"
\"未必。\"张纯打断他,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紫林侯,\"关于紫林侯通敌一事,本王倒有话。\"
紫林侯猛地抬头:\"通王明鉴!那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得查过才知道。\"张纯慢悠悠地,\"据本王所知,紫林侯在北岸州失陷前,曾与邪皇朝的使者密会三次,每次都在三更的城隍庙...\"
\"你胡!\"紫林侯气得浑身发抖,\"我何时...\"
\"哦?\"张纯挑眉,\"这么,你承认去过城隍庙了?\"
紫林侯顿时语塞,他确实去过城隍庙,可那是为了祭拜战死的将士!
大殿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灵久尊的指尖停在案几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张纯——这子根本不在乎证据,他要的是把水搅浑。
\"张道友这是要越俎代庖?\"灵久尊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敢。\"张纯站起身,镇袍上的星辉流转得更盛,\"只是神罗州的百姓都在哭,通修士都在闹,本王身为尊,总不能视而不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半神,\"依本王看,紫林侯暂卸神罗州牧之职,由巨鬼王暂行代理,待查清此事再做定论,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众半神的脸色更加难看。谁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哪里是暂代,分明是要彻底剥夺紫林侯的权力!
\"此事不妥!\"有个红脸半神忍不住开口,\"紫林侯是灵久尊的嫡系...\"
\"也是圣皇朝的臣子。\"张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半神顿时感觉喉咙发紧,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嗓子里。
灵久尊看着张纯,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终于明白,这青袍修士穿镇袍而来,不是为了争什么例会资格,而是为了夺权!用一场荒诞的流言做借口,用通王的身份做后盾,硬生生要从他嘴里抢食!
\"若本王不同意呢?\"灵久尊缓缓起身,月白道袍上的万化符文突然暴涨,整个大殿都开始扭曲,仿佛要将张纯吞噬。
巨鬼王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挡在张纯身前。张纯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步踏出。
镇袍上的星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与万化符文碰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大殿内的半神们纷纷后退,生怕被两股尊威压波及。
\"灵久道友。\"张纯的声音穿透符文的轰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圣皇的旨意,你也敢违抗?\"
灵久尊的动作僵住了。他可以不在乎张纯,却不能不在乎\"圣皇旨意\"四个字。那是悬在所有尊头顶的剑,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大殿内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晨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着两尊对峙的身影,像一幅凝固的画卷。
紫林侯看着两人,突然惨笑一声:\"不必查了。这神罗州牧之职,我不争了。\"他知道自己成了牺牲品,再争下去,只会死得更难看。
听到这话,灵久尊眼中的寒意渐渐散去。他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既然紫林侯自愿让贤,那就依张道友之意吧。\"
张纯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他知道自己赢了,不是赢在实力,而是赢在了灵久尊的投鼠忌器,赢在了这场荒诞的流言。
\"如此,多谢道友成全。\"他对着灵久尊微微颔首,转身向外走去。巨鬼王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些半神敬畏的目光,腰杆挺得笔直。
走出灵久尊府时,晨雾已经散尽。阳光洒在镇袍上,折射出万丈金光,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新的开始。
张纯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里藏着公孙婉儿的传讯符。他忽然想起那女人的话——欠她的人情,迟早要还。
\"以后的事,以后再。\"他甩了甩头,加快了脚步。至少现在,神罗州回来了,巨鬼王的心血保住了,这就够了。
身后的灵久尊府,灵久尊望着窗外张纯远去的背影,缓缓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月白道袍上的万化符文闪烁不定,像一张即将收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