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曦张了张嘴,愣了几秒才:“我没有哭啊。”
傅庭川顿了一下,“林语曦,你每次撒的谎都很拙劣。”
就算拙劣也骗过他了。
“我真的没有哭。”
电话那头大约是信了,缓了一会儿,“在工作?”
林语曦不想提到他母亲刚才光鼓事,“嗯。”
又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对面终于传来男人略显淡漠的声音:“下班之后,环球一楼的咖啡厅等你。”
林语曦一颗心沉下来。
或许是他语气中掺杂了些离别的意味,一整个下午,她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开会的时候也走神了两次。
到了下班的点,林语曦准时下到一楼的咖啡厅。
透过玻璃长廊,仅是一眼,她就找到了那抹矜贵疏离的身影,只是比起往日,今日的傅庭川似乎更显疏离。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林语曦在他对面落座。
她抬眸看着对面的傅庭川,与此同时,他也在看着她。
谁都没有先开口。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此刻仿佛隔了很远,室外的暖阳直射进来,竟让人遍体生寒。
林语曦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硬着头皮,先行开口。
“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庭川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桌面上,缓缓敲击,语气很低平。
“淞湖湾的房子,留给你。”
他的声音听着有种寂寥感,像一艘远航的邮轮,在某一放弃了目的地,随意漂泊。
林语曦的心脏像被一根铁绳绞住,有些抽疼。
他真的同意放手了。
七年的等待,十年的暗恋,一个儿子,她终究没能得到他的独一无二的偏爱。
不过,她不后悔。
年少喜欢过这样一个人,是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语曦哑着嗓,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互相喜欢本就是几率很的一件事,她自认为自己的运气,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傅庭川一直看着窗外,没有把目光放在她脸上,仿佛这样,他就能更轻松地开口。
“另外给你五千万,就当是这段婚姻挡了路的补偿。”
他心里很清楚,大概是为了避嫌,她才和儿子住在那个八十年代的老区里。
离婚后,凭沈墨尘的能力,她可以享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再也不用踩着那个破旧不堪的楼梯间上上下下了。
“不用。”
林语曦的声音很轻。
淞沪湾代表着她难舍的一段尘封的记忆,和金钱无关,她不希望这段婚姻到头来,只剩下冰冷的补偿两个字。
“那套房子,就够了。”
她的声音还是很轻。
傅庭川压下眼底的湿意,转眸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打了粉底,她今的脸色,有种不自然的白,和平时白里透红的娇嫩脸庞,相差甚远,一点也不讨喜。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以后工作上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替你解决。”
听到这句话,林语曦的指尖揪紧了裤腿,摇了摇头。
不必了。
她工作中所有的风雨,有一大半都是他带来的。
傅庭川觉得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想随手摸只烟,但这个场合,不合适。
他没在她面前吸过烟。
以前没樱
以后也不会。
服务员端着托盘,给傅庭川呈上一杯黑咖啡。
热气扭曲地上升,散开一层焦苦的气味,这气味钻进鼻腔,舌根泛起一阵酸涩。
像他现在的心情。
傅庭川举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掀眸,“还不走?”
林语曦没动。
他处理得很体面。
是她最希望的那样。
抛开他不喜欢她的事实,还有他想睡她的劣根性,傅庭川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运筹帷幄。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词。
她真的羡慕极了秦若诗,能肆无忌惮地享受他的可靠,享受他独一无二的偏爱。
今下午,阿姨的话,让她记忆犹新,临走之前,有些话她忍不住想。
“傅庭川,希望你未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人爱你,有人关心你,有人……把你放在第一位。”
话落,傅庭川的视线猛然攫住她的脸,幽深的瞳孔如同黑色的漩涡,带着强劲的吸力,仿佛能将人吞没。
林语曦仓皇地转移视线,抓来自己的包,低头找出手机,“我把钱转你。”
这家高档咖啡厅,门口的卡座,最低消费八百八,进来的路上,她看到了牌子。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男人略带玩味的话。
“林语曦,想睡我就直,别拐弯抹角些煽情的话。”
林语曦愣住。
也对,她刚刚的那一番肺腑之言,他不会信的。
聪明如他,居然一次又一次地被她骗过去了,她是不是该夸夸自己演技还不错。
“我是认真的。”林语曦低着头给他转钱,“真心祝福你。”
前方投来灼热的视线。
她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转账已经发出去了,她还是没敢看他。
手指都僵了。
其实她很想离开了,泪腺无时无刻不在敲击她,但她怕一个抬头,所有的伪装都会被击碎。
林语曦压下喉间的酸。
一道阴影突然落在她头上,伴随着低哑的嗓音,压下来:“林语曦,你敢过得不幸福,我就把那只土狗宰了。”
林语曦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语气很急:“你拿一只狗作威胁,是要打雷劈的!”
傅庭川丝毫不顾及,调侃道:“谁让你迟了一步。”
林语曦顿时情绪收敛。
是迟了一步。
“下次,下次我肯定早。”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早,比秦若诗更早遇到他,然后牢牢扒住他不放手。
林语曦笨拙地躲避自己的情绪,真的有些糟糕,眼泪好像控制不住了。
一双大掌突然捧住她的脸,指腹抹去眼角的晶亮,温暖的余温停留在她的皮肤上。
“离婚都要伤感一下,结婚的时候岂不是要哭成泪人。”傅庭川的语气稍有些不满,“你爱哭的毛病,怎么的也得改改了。”
林语曦狡辩,“我没樱”
她很少哭。
仅有的几次,都关于他。
“狗狗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让傅庭川觉得有些好笑。
人比狗,气死人。
这种情况下,她还在关注那只可有可无的狗。
“好得很,不用你担心。”
林语曦默默点头。
实话,走到这一步,她还是挺满意的,没有算计,没有怨恨,没有歇斯底里,彼此都留了一线,以最好的姿态离别。
“那我先走了。”
林语曦抓起自己的包,绕过他,又绕过桌子,往外走。
走到一半,身后传来傅庭川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林语曦!”
她愣了一下,转过身。
看到他朝她展开双臂,西装呈斗篷式敞开,指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像在等待一个长达七年的,圆满的句号。
他微微勾起唇角。
“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