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监护仪吞没，“等我能下床...带我去现场看看吧。“
“哈？“史密斯瞪圆眼睛。“我凭什么带你一个嫌疑犯去现场？你是不是有什么凶器没带走？”
“我相信你一定会带我去的。“洛尘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你这别扭的性格...莫名让人怀念。“
“放你马的屁！“史密斯涨红着脸摔门而出，却没发现自己的配枪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病床上——而洛尘正凝视着枪柄上刻的“给最棒的爸爸“，若有所思。
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三声规律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能进来吗？“门外传来温润的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洛尘微微皱眉——这个声音在他的记忆空白中激不起任何涟漪。此刻的他就像一张被漂白的纸，唯一记得的墨迹只影洛尘“这个名字。
“请进。“他保持着靠在枕头的姿势，右手却在被单下无声地握住了史密斯留下的配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莫名安心。这位粗心的警官留下武器时，恐怕想不到这个看似虚弱的病人对枪械如此熟悉——就像呼吸一般自然的肌肉记忆。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个身材修长的金发医生缓步走入，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病房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看来恢复得不错。“医生停在床尾，湛蓝的眼睛微微弯起，“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床活动了。“他的声音如同融化的大提琴音色，却让洛尘的指尖不自觉地扣上了扳机。
“您是？“洛尘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主治医师。“医生从胸袋取出钢笔，在病历板上随意写着什么，“叫我...灰斯兰特吧。“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个名字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等待着猎物上钩。
“灰斯兰特医生。“洛尘重复着这个发音古怪的名字，手指依然没有离开扳机，“我的具体伤情是？那位警官得不太清楚。“
钢笔在纸面上的沙沙声停顿了一瞬。医生抬起头，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又很快被职业性的微笑掩盖。
“枪伤，你经历了一场枪击案。“他走近床边，消毒水气味中混入了一丝淡淡的雪茄香，“有人在背后给了你一枪。“他的手指虚点在洛尘后背某处，动作优雅得像个交响乐指挥。
“听我有个同伴...“洛尘注视着医生袖口精致的袖扣，“她也是中枪身亡？“
“不。“灰斯兰特突然转身走向窗户，白大褂掀起细微的气流，“她的死法要...艺术得多。“他推开窗户，从内袋掏出银质烟盒，“介意吗？“
“请便。“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时，洛尘注意到医生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节处却有奇怪的茧——绝不是拿手术刀留下的。
“为什么我还活着？“洛尘突然发问，“如果凶手能用那种方式杀死我的同伴...“
“为什么你就偏偏幸免遇难？“灰斯兰特吐出一口烟圈，烟雾中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也许...“他转身倚在窗台，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你就是凶手呢？杀死女伴后自导自演一场戏，现在正好假装失忆...好让自己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医生先生你是米国人吧，为什么对华夏成语如此熟悉啊？“洛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从到大一直向往东方文化。“烟灰簌簌落在窗台上，像细的骨灰，“可惜...“他的目光越过洛尘，看向远处的某一点，“总是错过时机。“
病房陷入诡异的沉默。监护仪的电子音突然变得急促，又慢慢恢复正常。
“好好休息吧。“灰斯兰特掐灭烟头，转身时白大褂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希望下次见面时...“他的手搭上门把，“你已经洗清嫌疑了。“
门关上的瞬间，洛尘从被单下抽出那把格洛克17。金属表面泛着冷光，保险不知何时已经重新锁上——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个动作。
“被看穿了吗...“他喃喃自语，手指却像有自己的记忆般熟练地拆卸弹匣。九毫米帕拉贝鲁姆子弹整齐排列，散发着淡淡的火药味。
窗外，一片乌云正缓缓遮住太阳。洛尘望着逐渐变暗的空，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具身体记得的，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唉，我究竟忘了些什么呢？”
病房门被猛地踹开，撞击在墙上的巨响让正在记录血压的护士惊得跳了起来，病历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喂，病鬼！吃饭了！“史密斯粗哑的嗓音震得输液袋都在晃动。他臃肿的身躯堵在门口，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食品袋，警徽歪歪斜斜地挂在皱巴巴的制服上。
看到受惊的护士，史密斯那张满是胡茬的脸罕见地露出窘迫：“抱、抱歉啊姐...“他笨拙地弯腰想帮忙捡病历，肚子却卡得他差点栽倒。
“警官先生，“洛尘靠着升起的病床，苍白的手指搭在雪白被单上，“您对待病人一向这么...刻薄吗？“
“少他马废话！“史密斯把食品袋重重砸在床头柜上，震得水杯里的吸管跳了跳，“对你们这些偷渡的黄皮猴子，老子没直接扔拘留所就算仁慈了！“他恶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油汗，想起缴费单上那个文数字就肝疼——那可是他攒了三年准备偷偷为自己的女儿准备的礼物，虽然那个丫头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袋子里散发出油炸食品的浓郁香气。洛尘解开塑料袋，里面是三个压得变形的汉堡和一大盒炸鸡，油渍已经渗透了纸袋。
“怎么？看不上？“史密斯抱着胳膊冷笑，“我们这种底层条子就配吃这个！“
洛尘拿起一个汉堡，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面包——这个动作让史密斯瞬间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