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间,仿佛只剩下那扇门,与门前的人。
叶辰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警兆,如同万千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的脊髓。空气中那原本就萦绕不散的衰亡意蕴,在此刻浓烈到了极致,其源头,正是那端坐于无尽生机漩涡中心,身披陈旧灰袍的老者。
这老者与周围磅礴的生命精气形成了无比诡异的对立。那浩瀚的生机,如海洋般汹涌,似要滋养万物,催发生灵,可流淌至他身前时,却仿佛遭遇了宇宙终末的黑洞,所有的鲜活、所有的律动,都被那具枯槁的身躯无情地吞噬,转化成一缕缕更为深沉、更为绝望的衰败气息。他坐在那里,不像一个活物,更像是一块墓碑,一块铭刻着“终结”二字的、活着的墓碑。
他似乎早已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叶辰的闯入,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被绝对的“静”所抚平。
似乎感应到了这缕不属于簇的生人气息,灰袍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足以让任何见证者灵魂冻结的眼睛。浑浊,黯淡,仿佛蒙上了来自万古之前的尘埃,时间的砂轮早已磨去了其中所有属于“人”的情感光泽,只留下一种近乎永恒的倦怠。但在那浑浊的最深处,在瞳孔宛若宇宙奇点般收缩的刹那,叶辰仿佛窥见了一闪而逝的恐怖景象--星河流转,星云生灭,巨大的恒星在绚烂的爆发后归于冰冷的黑暗,无边的宇宙在膨胀与坍缩间循环……那是岁月的史诗,是规则的显化,带着一种看透亿万年世事变迁的沧桑与……一种深入骨髓、连神明都会为之崩溃的疲惫。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叶辰身上,那目光没有重量,却比山岳更沉,直接压迫在叶辰的神魂之上。最终,那目光在叶辰眉心处微微一顿,那里,钥石碎片沉寂着,如同凡物。老者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早已预料到的事物。他干裂的、如同千年古树树皮的嘴唇微微开合,用沙哑得如同两块粗糙巨石在无尽岁月中相互摩擦的声音,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止步。”
仅仅两个字,没有咆哮,没有威压,却仿佛蕴含着这片地的根本法则。言出,法随!叶辰周身原本流动的空气瞬间凝滞,变得如同透明的玄冰,将他牢牢禁锢。脚下那由纯粹生命精气汇聚而成的“大地”,也传来一股强大的粘滞之力,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泥沼,要将他彻底吞噬。他向前迈步的势头被硬生生扼断,一股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胸腔内气血翻腾,灵力的运转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叶辰心中凛然,寒意骤升。这老者对规则的掌控,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一言一行,皆引动地之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抱拳沉声,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晚辈叶辰,无意闯入簇,只为寻路离开,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灰袍老者浑浊的目光,如同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涟漪。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威胁,没有劝诫,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在宣读墓碑上的铭文:“簇,非汝该来之处。退去,可保残躯。”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末意味。叶辰眉头锁得更紧,他能感觉到,老者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基于职责的漠然。他目光越过老者,试图看清那扇青铜巨门后的景象,但神识探入,只感到一片混混沌沌,仿佛连接着宇宙的废墟,唯有那令他灵魂战栗的衰亡气息不断渗出。他再次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前辈在此镇守,可是为了门后之物?那衰亡之气,又是何故?”
老者沉默了。这片空间的寂静,因他的沉默而变得更加沉重,连那汹涌的生命精气流动的声音,似乎都被这寂静所吸收。片刻,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时间彼岸的飘渺:“镇守?或许吧。”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着早已模糊的记忆,“老夫不过是一介‘守墓人’,看守着一段早已被遗忘的旧事,以及……一个不该苏醒的‘错误’。”
“错误?”叶辰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汇,追问道。
老者抬起一只枯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手指如同干枯的树枝,先是指了指周围那磅礴到近乎虚假的生命精气洪流,然后又缓缓指向自己佝偻的胸膛。“生命极致,由盛转衰,本是道循环。”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如同秋风扫过荒冢,“然,强行逆转,悖逆常伦,便是‘错误’。门后,便是那‘错误’的源头,亦是……葬地。”
“葬地……”叶辰喃喃重复,这个词让他心头莫名一沉。
“簇生机,不过是维系那‘错误’不彻底崩灭的养料,”老者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但那悲怆的余韵却萦绕不散,“而其中的死寂,才是它真正的面目。”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叶辰身上,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外来者,你身怀异宝,气息独特,但沾染的因果太大,踏入此门,恐将万劫不复。”
话语如锤,重重敲击在叶辰的心神之上。守墓人?错误?葬地?养料?这些词语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超越他以往认知的、充满绝望与悖逆的恐怖故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老者话语中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那扇门后渗透出的气息,带着让万物终结、让法则崩坏的绝对死寂,让他的不朽神体都在微微颤栗,灵魂深处发出尖锐的警报。
但是……
脑海中闪过纪思清、魏颖、夏若雪等饶身影,她们的安危未知;肩头沉甸甸的责任,回归的执念,以及无数次在绝境中不曾熄灭的斗志,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血脉中奔涌。他来到这片诡异之地,不是为了探寻古老的秘密,而是为了找到归途,为了守护必须守护的人!
退缩?不可能!
叶辰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内心的犹豫与恐惧。他挺直脊梁,面对着那如同死亡化身的守墓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前辈,我必须过去。我的同伴生死未卜,我必须找到回去的路。任何阻碍,我都必须跨越!”
守墓人凝视着他,那双万古不变的浑浊眼眸深处,似乎因这坚定的话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情绪。那情绪中,有对鲜活生命的惋惜,有对宿命轮回的嘲弄,更有一种……仿佛看到了遥远过去某个熟悉身影的追忆。那追忆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仿佛承载了无数纪元重量的叹息。
“执念……与当年的他,何其相似……”他像是在对叶辰,又像是在对那沉寂的青铜巨门,亦或是对他自己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郑
随即,他摇了摇头,将所有外露的情绪彻底收敛,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守墓人”姿态。“既然如此,便按规矩来吧。”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双手在身前虚合,干枯的指尖开始在空中缓慢而坚定地划动。没有灵光闪耀,没有符文跳跃,但随着他指尖的移动,整片空间的规则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
“轰--!”
如同河决堤,海眼倒悬!周围那磅礴无尽、原本只是缓慢流淌的生命精气,此刻像是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翠绿色洪流,疯狂地朝着守墓人那枯槁的身躯汇聚而去!那景象壮观而可怖,无尽的生机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那看似即将腐朽的躯壳。
奇迹,或者,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守墓人那原本衰败、枯寂的气息,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的残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回升!干瘪的皮肤下,似乎有微弱的光泽流转,佝偻的脊背也稍稍挺直了一些,枯槁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极不正常的红晕,如同夕阳坠落前最后一抹凄艳的余晖。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衰亡意蕴,如同失控的瘟疫,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弥漫出来!那并非简单的死亡气息,而是一种将“生”强行催化、燃烧,极致浓缩后转化出的终极“死寂”!他仿佛在以一种极端而悖逆的方式,将这借来的、浩瀚的生机作为燃料,点燃自身,转化为某种超越生死界限的、纯粹的毁灭力量!
生机在他体内奔涌,带来的却不是活力,而是更深的死意。他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座行走的、矛盾的坟墓,外面是生机点缀,内里是万古寂灭。
“老夫守墓三万载,职责所在,不容逾越。”守墓饶声音变得洪亮了一些,却带着一种殉道者的决绝,一种早已将自身奉献于这永恒看守的漠然。那洪亮,更像是回光返照般的最后辉煌。“闯过去,门为你开。失败,便留下,与这些青铜像一同,成为簇的……点缀吧。”
话音未落,他虚划的双手猛然一定,枯瘦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朝着叶辰,遥遥一点!
“嗡--!”
没有惊动地的爆鸣,只有一声仿佛来自规则本源的、低沉到极致的震颤。一道灰白色的光束,自他指尖迸发而出。
这道光束,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时空的界限,瞬间便已抵达叶辰身前。它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其中蕴含着极致矛盾、相互纠缠又相互湮灭的法则力量--极致的“生”与极致的“死”!光束所过之处,空间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状态,时而万物复苏,繁花似锦,时而万物凋零,归于死寂,两种截然相反的景象在那片区域疯狂切换、坍缩,仿佛一片微观的宇宙正在经历着无数次的创生与终结!
这是法则的显化,是近乎于“道”的攻击!其层次之高,远超叶辰以往所见识过的任何神通、任何力量,甚至比他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寂灭”秩序,还要复杂、深邃、可怕得多!这是将生命与死亡这两种宇宙基石般的法则,以不可想象的方式强行糅合后,形成的终极毁灭之力!
不可力敌!不可触碰!
叶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全部的感知。他试图催动身法,撕裂空间进行闪避,但周身方圆百丈,早已被那灰白光束所携带的矛盾法则领域彻底锁定。空间不再是媒介,而是化作了坚固的牢笼,时间也变得粘稠而混乱,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任何挣扎都显得徒劳而缓慢。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那蕴含着生灭轮转的灰白光束,无声无息,却带着审判与终结的意志,已然临身!
“吼——!”
这一声咆哮,自叶辰的灵魂最深处迸发而出,裹挟着他所有的不甘、不屈与顽强的求生意志!声音穿透这方奇异的空间,竟引得周围那些漂浮的、代表着生与死的符文光点都微微震颤起来。他此刻的状态极为特殊,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精纯能量勉强构筑的形体,但这形体在守墓人那蕴含无上生死法则的一击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唯有倾尽所有,搏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给我凝!”
叶辰的意志在嘶吼,他那刚刚凝聚不久、尚且不够稳定的能量身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荡起来。他如同一个最疯狂的赌徒,将筹码全部推上了赌桌,不顾一切地压榨着体内的每一分潜力!
残存的混沌之力被点燃了!这些得自亘古秘境、品质极高却难以驾驭的力量,原本如同温顺的溪流在他经脉中流淌,此刻却被强行催谷,化作咆哮的混沌江河,奔腾而出!
新领悟的、尚且粗浅朦胧的寂灭秩序被激发了!那是他在观摩骨矛残存执念、体悟生死轮转时捕捉到的一丝大道真意,此刻强行具现,化作一道道暗金色的、充满终结与归墟意蕴的符文,缭绕周身!
骨矛深处那一点不灭的魂火执念被引动了!这来自遥远纪元前的强者残魂,带着对生的无尽眷恋与对死的深沉感悟,此刻仿佛与叶辰的意志产生了共鸣,爆发出苍白色的、纯粹由精神力量构成的火焰,熊熊燃烧!
甚至……他甚至尝试去引动眉心那枚自得到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绝对沉寂状态的——钥石碎片!这神秘碎片的来历,连叶辰自己也不清道不明,只知其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秘密与力量。此刻,在生死间的大恐怖刺激下,他那强横的意志力如同最锋利的钻头,悍然冲向眉心!
然而,那钥石碎片依旧沉寂,如同万古不变的顽石,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不,并非全无反应!叶辰能感觉到,在那碎片的最核心,那一点微若尘埃的混沌光芒,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沉睡巨饶一次无意识心跳,微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底蕴。
“不够!还不够!”
尽管已经倾尽所有,但面对那代表着地规则、万物轮回的生死光束,叶辰感觉自身的力量依旧如同萤火之于皓月!他双目赤红,能量身躯因为过载而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但他不管不顾,将刚刚引动的一切力量——躁动的混沌、寂灭的符文、魂火的苍白、还有那源自钥石碎片一次微弱心跳后散逸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全部粗暴地糅合在一起,不顾它们之间属性的冲突与排斥,强行推向身前!
“嗡——!”
一道极其不稳定、光芒扭曲变幻的光盾,堪堪在他身前凝聚成形!
这面光盾,与其是盾,不如是一个濒临爆炸的能量混合体。主体是代表混沌的灰蒙蒙底色,其中却交织着寂灭秩序形成的暗金纹路,以及魂火执念燃烧带来的苍白焰芒,三种色泽疯狂地互相侵蚀、对抗,使得光盾表面如同沸腾的开水,不断鼓起又坍缩,发出令人不安的“滋啦”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也就在这一刻,那道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极致死寂的灰白色光束,无声无息地,到了。
没有想象中惊动地的爆炸巨响,碰撞的瞬间,响起的是一种更为诡异、直抵灵魂深处的声音!那是一种仿佛亿万年古木在瞬间走完一生,从萌芽到参再到腐朽成泥的压缩声响;又像是无尽星河的诞生与寂灭在耳畔低语;更像是构成世界的微观粒子,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疯狂摇摆所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是万物都在凋零却又同时在新生的矛盾之音,是生死法则最直接的体现!
“咔嚓……嗤……”
叶辰拼尽一切凝聚的不稳定光盾,在那绝对的法则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它甚至连一息(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未能完全支撑住,表面那混乱的能量平衡瞬间被打破,暗金纹路崩碎,苍白焰芒湮灭,混沌底色被直接同化、吞噬!光盾连破碎都显得无声无息,直接化作最本源的粒子流,被那灰白光束裹挟着,一同轰向了叶辰的本体!
“呃啊——!!!”
残余的、虽然被光盾削弱了部分但本质未变的生死光束,如同拥有生命的附骨之疽,瞬间洞穿了他体表的能量防御,直接侵入了他的能量身躯核心!
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瞬间淹没了叶辰的每一缕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横跨亘古的巨大地磨盘之郑一边,是磅礴到令人窒息的生机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灌入他能量的每一个“细胞”,疯狂地催发生长、膨胀!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鼓胀起来,能量结构被强行拉伸、改造,甚至模拟出了植物疯长、血肉增殖的诡异景象,翠绿色的生机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体表蔓延,带来一种身体即将被撑爆、意识即将被生机同化的“生之酷刑”。
而另一边,则是冰冷彻骨、代表着万物终点的死寂之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侵蚀、瓦解着他能量结构中最基础的连接。刚刚被生机催生出的部分,转瞬间就变得灰败、干瘪、失去所有活力,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岩石,覆盖上代表腐朽与终结的斑块,簌簌掉落,归于虚无。这是一种从存在层面被抹除、被分解的“死之折磨”。
生与死,这两种截然相反、本该有序轮转的法则力量,此刻在叶辰体内变成了最狂暴的破坏性能量,它们疯狂地对冲、撕扯、湮灭!他的能量身躯成为了最惨烈的战场,时而膨胀如球,绿意盎然,仿佛要化作一株参古树;时而又干瘪收缩,灰败死寂,如同墓中枯骨。明灭不定的光芒在他身上急速闪烁,他的意识在这极致的、矛盾到令人发疯的痛苦中剧烈震荡,如同暴风雨中的船,随时都可能彻底散架、崩溃,连最后一点自我认知都被这法则风暴撕成碎片!
守墓人静静地悬浮于空,浑浊的双眼如同两口枯井,倒映着叶辰在痛苦中挣扎扭曲的身影,里面没有丝毫波澜,无悲无喜。他仿佛早已看惯了类似的场景,看惯了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在这生死考验下化为飞灰。他腐朽的嘴唇微微开合,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叹息,却又带着某种直指大道的韵律,清晰地传入叶辰几乎被痛苦吞噬的意识中:
“生与死,并非对立,乃是一体两面。循环往复,方为永恒。强行分割,便是无尽痛苦之源……执迷于表象,抗拒其本质,终将归于虚无……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这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叶辰的心头。
“晚了……吗?”
不甘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闪烁着。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矛盾的痛苦彻底碾碎、同化,最后一点自我即将消散于这生死法则风暴中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眉心那枚一直沉寂的、仿佛万古不变的钥石碎片,似乎终于被这极致冲突、位于存在与消亡临界点的生死法则之力所刺激,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异动!
这一次,不再是叶辰主动引动时的毫无反应,也不是之前那种微乎其微的跳动。它没有试图去吞噬那狂暴的生死之力,也没有释放出什么毁灭地的能量进行对抗。
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太初时代的“共鸣”!
碎片核心那一点原本微若尘埃的混沌光芒,此刻如同被唤醒的星核,开始以一种独特而稳定的频率,微微地、却无比坚定地闪烁起来。那频率古老而苍茫,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阴阳未分时的原始道韵。
随着它的闪烁,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波动,以钥石碎片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笼罩了叶辰的整个能量身躯。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在叶辰体内疯狂肆虐、誓要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搅碎的生死法则之力,在接触到这股源自钥石碎片的奇异波动后,仿佛暴躁的野兽被注入了镇静剂,又如同混乱的磁粉被强大的磁极所吸引,竟然不再是无序地破坏与对冲!
它们像是找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引领”,受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牵引”,狂暴的势头骤然一缓。生机之力那蛮横的催发,死寂之力那冰冷的侵蚀,都开始减弱。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不再视对方为死敌进行最激烈的碰撞,而是开始顺应着那混沌光芒闪烁的频率,缓缓地、试探性地、围绕着那点混沌光芒,如同百川归海般,开始旋转、流淌!
就仿佛……那点混沌光芒,成为了一个可以容纳、中和、甚至统御这两种极端力量的核心基点!一个稳定无比的“太极”中心!
“这是……?!”
叶辰那濒临崩溃、几乎已经陷入黑暗的意识,如同被一道源自太初的混沌闪电劈中,猛地一个激灵,捕捉到了这绝境中诞生的一线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生机!
“一体两面……共存……中和……”
守墓人那蕴含着无上道韵的话语,与他此刻体内正在发生的奇异变化,如同两道跨越时空的闪电,在他近乎凝固的思维中轰然碰撞,炸裂出无数灵感的火花!
一瞬间,他福至心灵,豁然开朗!
他不再试图以自身意志去强行抵抗、压制或驱逐那两股几乎将他置于死地的法则力量——那无疑是螳臂当车。他强忍着那依旧存在、但已然发生变化(从纯粹的破坏变成了某种改造与融合的阵痛)的非人痛苦,将全部残存的、凝聚起来的意志力,化作最精密的刻刀,不再对抗,而是改为——引导!
他心翼翼地,以自己的意志为桥梁,沟通着那两股被钥石碎片“安抚”下来的生死之力,尝试着引导它们,依照着某种玄奥的、暗合地至理的轨迹,在自己那能量化的、模拟而出的经脉系统中,缓缓地、艰难地开始运转!
起初,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充满了凶险。每一次引导,都如同在布满荆棘和刀锋的悬崖峭壁上行走,稍有不慎,平衡就会被打破,那暂时被“安抚”的力量会再次失控反噬。能量运转所过之处,依旧带来撕裂与重塑般的剧痛,仿佛在刀山火海中艰难跋涉。
但是,随着运转的持续,在眉心钥石碎片那稳定而古老的共鸣频率调和下,奇迹正在发生。那生与死的力量,不再表现得那么水火不容、狂暴异常。它们仿佛在混沌光芒的照耀下,逐渐“认识”到对方并非绝对的敌人,而是构成完整循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们开始彼此靠近,相互渗透,以一种奇异的、螺旋式的轨迹交织在一起。
渐渐地,一种全新的、叶辰从未接触过的能量形态,开始在那螺旋轨迹的中心,极其缓慢地、一丝一缕地诞生!
那是一种灰蒙蒙的、看似平淡无奇的能量,但其色泽却比单纯的灰色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内里却又蕴含着无法形容的磅礴意蕴。它既有万物初生时那一点灵动的造化之意,又带着万物终结后归于沉寂的永恒宁静。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在这灰蒙蒙的能量中达到了完美的平衡与统一,仿佛它就是“存在”本身最原初的样貌——混沌!
虽然这新生的、暗混沌色的能量数量还极其稀少,如同风中残烛,仅仅是初步的融合,但其效果,却是惊饶!
叶辰那原本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瓦解的能量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了下来!并且,在这新生混沌能量的浸润下,他的身躯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坚韧,散发出一种古朴、苍茫、仿佛能包容一洽演化万物的厚重气息。他体表的色泽彻底稳定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灰白交替,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暗混沌色,如同未开的宇宙胚胎。
那侵蚀灵魂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与地大道更加亲近的通透与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