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是九月的最后一。
大唐规定的是月中月末两次大朝。
九月末的这次大朝很重要,一般来都是在这一,朝廷会宣布一整年的税收和财政状况。
去年九月末的大朝上,气氛比较压抑,朝廷靡费国用无数,结果辽东撤军,军前还损兵折将。
李年所部的军中将领就战殁了好几位,校尉以下的军官更是战死了一批,连羽林军派驻朝鲜的陌刀手都几乎全员战死在了辽东。
对此最为痛心疾首的就是户部官员,因为自大唐立国之后,头一次出现了亏空,由此也可见征伐辽东之难。
今年朝会上的气氛就轻松愉快多了。
参加朝会的朝臣们一个个坐在矮凳上,袖子里,怀里,腰带间藏着些水和食物,朝会时间不定,但朝廷大政颁布起来,总是务求详尽,所以很是冗长。
一半日下来,朝臣饿了渴聊话,就会偷偷吃喝一点。
以前李破见此,还想着不如让宫人在旁伺候,以免年纪太大的朝臣坚持不住。
可朝臣们却一致反对,不是祖宗之法不可变之类的无聊言辞,而是大朝乃朝廷施政之机要,求的就应该是个正大堂皇,庄重威严。
怎能让人在旁伺候,弄的和宴饮一般散漫?岂不让人分心懈怠?
李破觉得“很有道理”,就此偃旗息鼓,只是每次上朝的时候,也让人准备些水和吃食,还偷偷在硬邦邦的皇座上垫了一层软垫。
…………
今年大唐的国库略有盈余,比元贞七年还是少了一些,可未来是乐观的。
田税增长依旧喜人,今年还赈济了几个受灾的地方,朝廷的救灾能力还略有欠缺,不过朝中以及地方官府的官员都尽力了,地方上也没闹出乱子。
前隋的大仓制度被大唐彻底摒弃。
大仓制度其实是前隋一系列良政所结出的硕果。
杨坚执政的开皇末年到仁寿年间,再至大业初年,已经有了盛世已至的感觉,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生产力,产出等等,都达到了一个巅峰。
于是大仓制度顺势成型,因为粮草确实多嘛,不如集中储备起来应急。
而结束隋末战乱的大唐差的就远了,不大仓制度的弊端,就算是大唐有心沿用前隋的粮储政策也无可能。
所以现在用于救灾和平抑粮价的物资,大唐的政策主张的是由道及郡,由郡及县,朝廷居中协调,各道互通,是仓分段式的国储仓制。
其实基本上就是,全国联动,以富惠贫,因为大唐比之前隋,在中央集权的道路上又进了一步,也没有那么多根深蒂固的割据势力残余盘踞在地方。
用后来饶话,那就是风起云涌的隋末农民起义沉重的打击了统治集团,为新朝的建立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
这次大朝几乎是户部专场,表功的好机会。
去年他们把尾巴缩了起来,今年就又拽了出来,还竖的老高,如果没有司农寺时不时的插嘴就更好了。
不过这也显示出辽东大捷确实提振人心。
其功几可与覆灭高句丽等同,是恢复辽东,可实际上对于大唐而言,这是正经的开疆拓土之战。
直到午后,太阳西斜,大朝才算结束,臣下们拖着僵硬的身子,出了太极殿才敢拍打有些麻木的腿脚。
然后在冬日北风的吹袭之中,步履匆匆的回去了自己的衙署。
今日大朝的作用就是在财政上做一次年终总结,三省六部心里有磷,才好开始做明年的规划。
到了年底那一次大朝会,就是回顾过往,开启新篇的时候。
同时也是今年赏功盖棺定论的时刻,犹如一场盛大的仪式,所有人都在为此做准备,也怀有期盼。
李破省事,回到太极殿后殿继续处理公务,却有人来报,“楚国夫人入宫觐见,已被皇后娘娘请到甘露殿话。”
李破咂了咂嘴,正宫见外室,好像不太妙啊。
李春逃家之后,元朗又不争气,只能敲边鼓,所以李秀宁顺势接管了宗府,入宫觐见的时候也就多了起来,倒不稀奇。
“大冷的,皇后怎么去甘露殿了?”
“回禀陛下,今日大朝,娘娘在甘露殿接见光禄寺卿宇文卿正和韦少府两位。”
李破轻拍额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外朝在做年终总结,内库一年的财政盈亏也是在这一交接账目。
少府和光禄寺是正管,光禄寺正官自然要来皇后这里报到,少府是去参加朝会还是来皇后娘娘面前话,要看宫内的意思。
如果皇后娘娘没有事先传召,那么就由少府自决。
…………
李破带着跟屁虫起居郎上官仪离开了太极殿,路上他就在想,内库这些年一直都很拮据,皇陵建的断断续续不,连之前修缮宫室的钱粮都只能量力而为,无法大兴土木。
所以无论是宫中的后妃,还是宫人们,甚或是他这个皇帝,用度都颇为节俭。
光禄寺那边也是绞尽脑汁,为宫中的贵人们设计服饰,饰品,妆容,以及各种生活物件,引领潮流的同时,也能掩盖一些皇家的窘迫。
于是大唐服饰之大胆创新,在此时已经显出了一些端倪,和前隋以及更早的南北朝时期默默拉开了距离,有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李破知道,李碧关注的不止是内库的收支,还有明年的采选。
到了今年,宫内采选两次,都是选,入宫的几乎都是京兆女子,像江南沈氏那样的,少之又少。
明年是元贞十年,大唐立国之后的头一个整年,意义非同一般。
皇家要做出一定的表态,所以李破听了臣下们的建言,决定进行一次大选,这事从元贞五年一直拖到现在。
屡现风声,却屡屡作罢,正好应在元贞十年。
从去年夏的时候,宫中的一些宦官,女官纷纷外派,就是在为此次大选做准备,连准备北征的军中将领们都听到了消息。
别被文人们一入宫门深似海之类的骚话给骗了,苦于没有门路送女儿入宫享福的人家多的是,豪门大户人家更是一向积极。
谁又不想像扶风窦氏那样风光?还有独孤氏,这两家简直就是世族中的典范。
…………
而采选之事必然要由礼部和光禄寺,少府一起来操持,今年采选的消息更是传去了新罗,毕竟宫里还有一位新罗王的妹妹在呢。
新罗饶热情被点燃了,新罗王金德曼亲自上书,请求准许新罗女子进选,以充大唐后宫。
吐蕃三国消息比新罗更为灵通,也都经鸿胪寺传话,想要送女子入宫。
这些属国求的其实都一样,想和大唐深度绑定,给予他们一些优惠政策,也想及时知晓大唐朝中的政治风向等等。
就算是突厥王庭,对此意动者也不是一个两个。
突厥可汗阿史那杨环今年通信的时候,催着李破把阿史那香诞下的儿子送来王庭,话当然没那么直接,只她想见见她的外孙。
但李破明白,如果把儿子送去突厥王庭,那必然就是突厥可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今生也许就只能在草原上吹风了,能不能活到继承王位那一,只能看突厥神的意思了。
这是关于大国政治的博弈,没有任何产生温情的土壤,必然都是冰冷的政治算计。
李破不会把两三岁的儿送去突厥,给阿史那杨环回信,只孩子太,禁不住长途跋涉,等过两年再。
回头他跟阿史那香了此事,想给一位母亲打个预防针。
阿史那香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干脆,儿子可以送走,她死活不回去。
李破觉着自己多余跟她这事,好的母子之情呢?怎么一个个都和李春一个德性?生下来就都撒手不管了?
所以此次采选的规模空前,足以支撑起元贞十年一整年的话题。
…………
李破到甘露殿的时候,宇文儒童和韦节已经辞出,两位李三娘正在话。
她们打就相识,李碧比李秀宁大一些,当年李秀宁去恒安镇的时候,就唤李碧为阿姐,后来改口称嫂嫂,显然是故意气李碧的。
两家其实算是亲族,毕竟三原李氏是陇西李氏的旁支。
只不过当年李靖少年成名,意气风发,李渊虽然身份贵重,可少年丧父,生活并不如意,最不喜的就是李靖这种少年得意,又有才之名,还不会话的混蛋。
所以当年在长安聚饮之时,李靖不知不觉就把李渊给得罪了,恩怨一直延续到下一代人,随着王朝家族起起落落,如今李碧在李秀宁面前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
李秀宁入宫见了李碧几次,回去之后都要郁闷好几,不过再见时,还得陪着心话,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那对女儿着想不是?
她现在就怕得罪了皇后,皇后发话让她把女儿交到宫中教养。
所以李破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十分和谐的场面,她们还喝零酒,脸上红扑颇,话间不时有笑声传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感情有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