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卷
第四章:灯影织命
融合后的青铜灯在林悦掌心微微发烫,灯壁上新生的铭文泛着琥珀色流光。
凌风的剑尖还悬在她心口三寸处,一滴血珠顺着银河纹路滑落,在剑镡处凝成赤色星辰。
老石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酒气里飘着黑色晶屑。
他踉跄着抓住逸尘的道袍,袖中滑落的酒葫芦在地上滚出诡异的八字形。
逸尘的罗盘指针疯狂震颤,最终指向西市最高的望火楼。
\"看...灯影...\"老石嘶哑的嗓音里带着醉意。
望火楼的檐角下,无数黑影正顺着灯笼光晕流淌,像墨汁滴入清水般晕染开来。
每道影子里都浮动着模糊的人脸,嘴角挂着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林悦怀中的青铜灯突然自行浮起,灯焰分裂成七簇,在空中勾勒出北斗形状。
第三颗星位的光焰剧烈抖动,映照出望火楼顶一个蜷缩的身影——真正的竹正被黑线缠绕成茧,仅剩的右手还在倔强地编着平安绳。
凌风的长剑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剑身星纹逐一亮起。
他踏着坠落的瓦片腾空,却在半空被突然暴涨的灯影缠住脚踝。
那些黑影如有实质,顺着他的靴子爬上腿,军裤布料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别碰影丝!\"
逸尘甩出三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燃起青色火焰。
火光映照下,众人这才看清整座长安城的阴影都变成了粘稠的流体,正从四面八方涌向西市坑。
林悦突然将青铜灯按在自己心口,灯焰透过肌肤将骨骼照得纤毫毕现。
她看见自己记忆深处有个被黑雾笼罩的角落——五岁那年发高热时,竹偷偷塞给她的桃木人正在雾中发光。
\"原来在这...\"
她咬牙将手伸进胸腔幻影,抓住人刹那,整条手臂顿时爬满蛛网般的黑线。
剧痛中听见竹的声音:\"阿悦,剪断红线!\"
望火楼顶的茧突然迸发强光,千百条红绳从茧中激射而出。
凌风挥剑斩向缠身的黑影,剑锋却穿过虚影劈在红绳上。
被斩断的红绳瞬间硬化,变成尖锐的暗器射向四周。
老石抡起酒坛砸向地面,琥珀色的酒液遇空气即燃。
火墙暂时阻隔了蔓延的影潮,却见酒焰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有个竹在消失:
七岁那年被拐时,十二岁从军时,最后是化作灯芯那日回头时的笑颜。
逸尘的道冠突然炸裂,白发如活物般缠住飞射的红绳碎片。
他咬破舌尖在掌心画符,血符触及红绳的瞬间,整座望火楼响起编钟般的轰鸣。
瓦片雨落中,楼顶的茧裂开道缝隙,露出竹苍白的半张脸。
\"不是现在!\"
林悦怀中的灯突然尖叫,声音像极了儿时那个总护着她的姐姐。
灯焰暴涨成火凤冲向望火楼,却在半途被地下钻出的巨型影手捏碎。
漫火星里,众人看清影手上戴着熟悉的铜戒指——正是当年拐卖竹的人贩信物。
坑深处传来锁链绷断的脆响,地面突然倾斜成四十五度角。
逸尘甩出铜钱想稳住身形,钱币却垂直坠入深渊。
老石猛灌一口烈酒,喷出的酒雾在空中凝成浮桥,桥面每块木板都是记忆里的某个场景。
凌风突然将长剑插入地面,银河剑纹顺着地缝流淌。
星光触及影手的刹那,戒指上的宝石\"啪\"地炸裂,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儿骸骨。
竹的尖叫声从茧中爆发,所有红绳突然倒卷,将影手缠成粽子。
\"就是现在!\"
林悦抛出桃木人,人遇风即长成丈余高的傀儡,胸口赫然是青铜灯形状的空洞。
望火楼的茧突然炸开,竹化作流光注入傀儡,木质的关节顿时泛起血肉光泽。
影盟主饶本体终于显现——竟是当年那枚铜戒指放大万倍的形态。
戒面上的宝石囚禁着三千个孩童的虚影,每个都在重复着竹被拐那日的场景。
戒圈内侧刻着细的突厥文,林悦突然认出这是现代博物馆失窃的那件\"噬魂戒\"。
傀儡竹的指尖生出红绳,精准缠住戒面上最大的裂隙。
老石将酒葫芦抛向高空,葫芦炸开的碎片每片都映着不同的记忆画面。
逸尘的白发突然全部脱落,发丝在空中织成八卦阵图。
凌风拔起长剑,剑尖挑着林悦心口那滴血珠。
当血珠坠入傀儡胸口的灯形空洞时,整座长安城的阴影发出哀鸣。
青铜灯从林悦怀中飞出,与傀儡胸口的空洞严丝合缝。
耀眼的白光中,众人看见竹完整的记忆洪流:
她自愿被拐是为混入影盟,化作灯芯是为在林悦记忆埋下火种。
最深处的画面让林悦浑身颤抖——现代那个总给她送古董的神秘资助人,腕上戴着同样的铜戒指。
噬魂戒开始崩解,每个碎片都变成只灰鸽飞向四方。
傀儡竹的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凝成盏崭新的青铜灯落在望火楼顶。
灯壁上的铭文正在缓慢变化,隐约可见\"因果\"二字。
凌风的剑突然脱手飞出,悬停在两盏灯之间。
银河剑纹自动脱离剑身,在空中拼出星图缺失的最后一块。
老石醉醺醺地摸出个新酒坛,封泥上印着和竹虎牙一样的月牙痕。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长安城的阴影恢复了正常。
逸尘捡起地上白发化成的八卦图,背面浮现出陌生的星象预言。
林悦捧着两盏灯走向望火楼,每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发光的脚印。
楼顶的青铜灯旁放着半根没编完的平安绳,绳结里藏着粒桃核。
林悦轻轻一碰,桃核裂开露出里面的微型长安城模型——每条街道都亮着灯,每个光点都是个竹的笑脸。
凌风默默拾起失去星纹的长剑,发现剑柄多晾凹槽。
老石晃着新开的酒坛笑道:\"这坛'醉千年',总算到启封的时候了。\"
酒香飘散处,望火楼檐角的风铃无风自动,奏的正是儿时那首哄睡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