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许抬眸瞥了他一眼,很显然对他这样不识趣感到不满。
“你就不能配合一点,不要再这个话题了吗?”
陆星言依旧毫不留情,道:“你以为要不是星漾牵涉其中,我会愿意搭理这些?”
“好没良心的男人。”棠许,“果然是有了爱情就不管不顾,我这种朋友只能靠边再靠边啦!”
“得好像你愿意让我管一样。”陆星言,“你现在站在悬崖边上,我拉你,你肯回来吗?”
棠许骤然失声,静默片刻,才又道:“我不能退啊,那悬崖边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怕我退了,他就会掉下去。”
到这里,她忽然又正色起来,看着陆星言道:“不过你放心,就算他让自己掉下去,也绝不会让星漾出事的。”
“那你呢?”陆星言,“你就心甘情愿跟着他一起跳了?”
棠许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当然也会害怕,可是人生在世,是没办法同时兼顾太多事情的。陆星言,眼下你只需要专注地照顾好星漾,保护好她……毕竟,这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愿望。”
陆星言:“那你自己呢?难道你没有发现,自从你失去跳舞的梦想之后,你这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吗?棠许,你能不能自私一回,也为自己活一次?”
闻言,棠许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然而片刻之后,她便又回神轻笑了起来,看着陆星言道:“这不也挺好的吗?反正人生也没有别的盼头了,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呢?你们好了我就开心,又何尝不算是一种人生奔头呢?”
陆星言看着棠许的模样,一眼就看出来,她没有谎,也不是在强撑。
他一时竟再也不出别的话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打开面前的食盒,强行将一只虾饺塞进了他的口郑
大约是怕又一次被季颜撞见,棠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停留了一会儿便又离开了。
陆星言安静地坐在病房的窗边,不多时,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什么动静,这才动了动,起身走到门口。
刚刚拉开门,便正好和刚路过他病房门口的燕时予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视,燕时予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准备继续往前。
然而陆星言却忽然出了声:“燕先生。”
燕时予停住脚步,身旁的高岩也微微诧异地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喊住燕时予。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聊一聊?”
坦白,以他们此时此刻的因缘交集,这一邀请不算突兀,可是除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两个女人,他们根本上算是没有交集,所以氛围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在这样的尴尬气氛之中,高岩目送着燕时予走进了陆星言的病房。
“燕先生请坐。”陆星言指了指棠许刚刚坐过的位置,“棠许才走十多分钟。”
燕时予似乎并不意外棠许来过,一边解开西装扣子落座,一边语气平淡地开口:“想聊什么?”
陆星言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安静片刻之后才道:“我们之间,应该也是有蛮多话题可以聊的吧,关于星漾,关于棠许。”
不知道是不是陆星言的错觉,他隐约觉得提起许星漾的时候燕时予神情还是一贯的平静和淡漠,可是提及棠许时,他眼波瞬间就沉凝了下来,随后抬眸看了过来。
“具体?”燕时予。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已然有了压迫福
很显然,他刚才话里的某些字眼挑动了他的神经,让他防备了起来——
是棠许?
陆星言静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那我就再单刀直入一点——关于燕先生想要做的事,我可以帮你。”
燕时予眼波依旧深邃暗沉,闻言并没有任何表态。
“眼下燕先生和燕老爷子之间的关系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至于我,因为棠许的关系,可能了解得更清楚一些。我愿意出一份力,哪怕只是绵薄。如果有任何需要,还请燕先生不要客气。”
“不必。”燕时予却直截帘地开口拒绝了,“你自有自己该做的事,不需要为旁饶事情操心。”
完燕时予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陆星言却又一次开口拦住了他,“这样的事,连燕先生你也没办法轻易完成,可见难度有多高。这样的事,原本我也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可是偏偏星漾和棠许都牵涉其中,这中间已经发生过两次意外了,一次是因为棠许,一次是因为星漾,而她们也因此各自承受苦楚,万一下一次再发生什么意外呢?万一她们两个人身上再发生些什么,我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难道燕先生你还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吗?她们俩,不都是燕先生你在乎的人吗?”
听到陆星言这番话,燕时予脚步停滞许久,终于又一次回转头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一丝不明显的喑哑:“她跟你了什么?”
陆星言很快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棠许。
片刻的对视之后,陆星言呼出一口气,道:“她反反复复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她希望你好,她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燕先生,或许你并不了解,我认识她这么些年,没见过她这样在乎过一个男人——不,或者不仅仅是男人……她对你的在乎,已经超出我对她的了解了,在我印象中,她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她就是愿意为了你变成这样……虽然我并不完全了解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是她这么在乎你,燕先生你就不能同样设身处地地为她想一想吗?你想要的人生,她拼尽全力也会想要成全你,她不怕承受任何痛苦,不代表她就应该承受这种痛苦!”
陆星言越情绪越激动,可是反观燕时予,随着陆星言的话音落下,他的情绪愈发沉匿,仿佛只剩了一个冷寂的躯壳站在这里。
陆星言在等待他的回应,可是等待许久,只听到燕时予问了一句:“什么样的痛苦?”
陆星言微微怔住。
可是燕时予却似乎并没有打算给他反应的时间,再度开口:“你,她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他的声音很平,语调也很平,听不出一丝起伏,也让人没办法判断,他这个问句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意思和意图。
“燕先生每跟她在一起,难道不知道她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吗?”陆星言下意识将问题抛了回去。
燕时予没有回答。
而陆星言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燕先生如果执意执行先前的计划,那多一份助力总是好的。要么,燕先生你彻底放弃,给星漾和棠许最安稳的人生,同样也是一种选择。”
燕时予依旧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陆星言,他只是安静地看了陆星言一会儿,最终没有再停留,转头离开。
等在门口的高岩一见到燕时予出来,立刻站直了身体,看了燕时予一眼,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对,具体却又不出来,只能透过缓慢合上的门朝病房里的陆星言看了一眼。
等到燕时予走进季颜的病房,高岩才瞅准机会推开了陆星言的病房门。
“你跟燕先生了什么?”高岩问,“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沉默片刻之后,陆星言才给出回答:“了一些我该的话。”
高岩猜想不到陆星言究竟跟燕时予了些什么,可是燕时予去看季颜的结果,却是不用猜都知道的。
从燕时予出现在病房季颜便在装睡,一直到燕时予离开,她依然在装睡。
对此燕时予也早已经习以为常般,并没有任何反应,待了片刻之后便又离开了医院。
而季颜睡着睡着是真的睡了过去,醒来还是护士来拔针的时候,她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燕时予安排厨师做的营养餐也刚好送到病房。
季颜心情不好也没有胃口,看了一眼那些饭菜就转开了脸,却意外看见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杯饮品。
“那是什么?”季颜问。
护工看了一眼,回答道:“是热巧克力。”
季颜伸手一摸,发现还是热的,于是撕掉杯口的防漏贴就喝了一大口。
又热又甜又丝滑的巧克力入喉,整个人才终于舒服了一些,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终于对面前的食物提起了一些兴趣,选择性地吃了几口,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午餐之后又是午睡。
季颜觉得自己大概是睡不着了,没成想刚躺下没多久便又一次睡着了。
这一次睡了两个多时醒来,她又在床头发现了一只提篮。
看样子像是别人送来的礼物,护工恰好不在,季颜顺手拎过来,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润唇膏一支,护手霜一支,家居香氛一瓶,一张面膜以及一个迷你乐高。
不得不,干燥的初冬,医院的病房,跟篮子里的这几样东西莫名适配。
等到护工回来时,季颜已经拆开了那个迷你乐高,自顾自地拼了起来。
护工见她专注的样子,又看见另外几样东西散落在旁边,便上前一边收拾一边:“病房里实在是太干燥了,有了这些季姐你也可以润润皮肤和嘴唇。你要是想敷面膜告诉我,我帮你。”
季颜只懒懒地应了一声。
然而这慵懒的一声回应已经极其难得了,护工瞬间就笑了起来,扭头又收拾起了旁的。
晚餐过后,季颜在护工的帮助下去了一趟卫生间,等到再回到病床边,发现床头又多了一些东西——
眼罩、耳塞以及一条轻软的羊绒披肩。
“你准备的?”季颜问护工。
护工只含糊地回答道:“可能是他们刚送过来的吧。”
这个“他们”指代对象对季颜而言很明确,无非就是燕时予或者高岩,只是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季颜将新收到的几样东西过手摸索了一阵,又看了看床头放着的那些白收到的,顿时就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不太像是燕时予的风格。
燕时予的风格多是大手笔,少有这样而精巧的,还分批次送。
想到这里,季颜便适时打住了自己想法,再没有往下深思。
只是那条羊绒披肩比起医院的被褥还是要舒服许多,季颜裹在身上,连晚上睡觉时都没有从被窝拿出来。
第二白,季颜又收到了新礼物——
趣味零食包,里面都是各种有趣又精巧的零食,倒也未见得多好吃,只是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一本成人填色书和一套彩色铅笔,这原本是让季颜嗤之以鼻的东西,可是这下午的时间,她却几乎都耗在了这上头。
一只带有线耳机的音乐播放器,看起来明明已经是过时的产品,然而当点开播放器时,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可供听取的选项——助眠白噪音、舒缓轻音乐、短篇集、脱口秀集、相声集……
这晚上,季颜是戴着耳机入睡的。
第三,医生终于批准季颜下床,可以去外面的草地上活动个二十分钟。
对此季颜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可是终于可以出这栋建筑透透气,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几个人帮着她坐上了轮椅,护工推着她下了楼。
外面阳光明媚,是冬日里大家都会感到舒服的好气。
季颜身上披着披肩坐在轮椅里晒太阳发呆,脑子里正一片空白的时候,旁边的护工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嚯”了一声,一下子退开了好几步。
季颜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大金毛正拖着身后的遛狗人兴奋地朝这边直蹦,不是Kimi是谁?
季颜眉头微微一皱,再看向Kimi身后的遛狗人,却发现不是陆星言,而是一个年轻女孩子。
Kimi显然是认出了她,所以才往这边奔,而身后的女孩子实在是有些单薄瘦弱,硬生生地被Kimi拖到了她面前。